第19節

-

白桑大喜過望,扔了藥鏟去迎她,迭聲問道:“此話當真?有這等好事?蕊小姐竟然如此菩薩心腸!”

沈月檀卻皺起眉來,一句“那丫頭究竟安的什麼心?”盤桓舌尖,好在問出口時修飾了一番:“宗門的千金,有什麼必要同我們示好?”

綠腰在白桑額頭上拍了一下,道:“你這傻子,還不如阿月省心。

自然不是為了示好……你二人那日駁了小姐的麵子,小姐她……懷恨在心,要將你二人帶出宗門就殺了!”

白桑頓時如見鬼了一般,麵無人色,“這、這也太不講理……”

綠腰臉色一瞬間冷了下去,哼道:“你是什麼身份,她犯得著同你講理?”

沈月檀原本仗著沈夢河對他另有所圖,斷不會放他去送死,正要安慰白桑幾句,卻突然又憶起了舊事。

兩年前在三叔家一場賞花宴上,沈落蕊因三叔一名滕妾與自己丫鬟生了口角,就活活將其打死了。

因為此事,沈月檀狠狠責罵過她,如今幾句斥責仍舊言猶在耳:“不過是個妾,打死就打死了。

可到底是在三叔府上動三叔的人,你叫三叔顏麵何存?”

沈落蕊自然哭哭啼啼同三叔道了歉,一條人命,就此作罷。

那滕妾家中得了豐厚賞賜,隻有千恩萬謝,斷然不提其餘。

……正是賤民命如草芥,生生死死,連個水花也濺不出來。

往日裡自然當做此事理所當然,如今自己落在了任人宰割的地步,卻難免不寒而栗起來——以沈落蕊的性子,說不定當真要先斬後奏,縱使沈夢河斷然拒絕,她也要將沈月檀、白桑二人押出問道宗再說。

沈月檀也顧不得裝傻,問道:“她什麼時候啟程?”

綠腰咬了咬唇道:“明日一早……”

沈月檀當機立斷,“白桑,我們收拾行李,先去煉香居躲一陣子。

白桑早就六神無主,對沈月檀言聽計從,叮囑道:“綠腰,難為你冒險來知會我們,快些回去吧。

綠腰自然知道此行她冒了莫大的風險,立時轉身離開了。

剩下這兩個小子忙奔回屋中,收拾了細軟就朝煉香居跑去。

院落空空,過了大半個時辰,暮色四起,突然衝來一列侍衛將院子團團包圍,侍衛首領皺眉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窗戶內也黑沉沉的無人點燈,下令道:“搜!”

一行人翻遍院落內外,自然尋不到二人蹤跡,無攻而返,引得沈落蕊愈發震怒,首當其衝就想到去找沈夢河問罪。

不料沈夢河卻先發製人,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厲聲道:“落蕊!我到底是你堂哥,那沈月檀出身再不堪,也是我爹親生的血脈,豈容你說綁就綁?還不將人還給我?”

沈落蕊怒道:“我哪來的人?不是你將他藏起來了,如今倒來賊喊捉賊!”

沈夢河也跟著一愣,“難不成他得了訊息,先跑了?”

這小少爺倒也機警,綠腰頓時心裡一緊,手指藏在袖子下緊緊扣住。

第16章上船沈落蕊心中

爺!找到那小……呃、小少爺了。

一屋子人齊齊將目光鎖定了他,嚇得那仆人一時間不敢開口。

沈夢河道:“快說!”

那仆人這才期期艾艾道:“他、他跟著香大師出遠門了……”

綠腰聞言,攥緊的手指緩緩鬆開,隻在掌心裡留下兩個深入皮肉的血色月牙傷口。

沈夢河大驚失色,厲聲道:“誰準他外出的!區區一個香大師,怎麼不攔住他?”

那仆人苦著臉道:“香大師奉了宗主的命令,貼身護衛都是阿蘭若堂的精銳,況且、況且是跟著離難宗宗主走的。

無人敢攔。

沈夢河氣惱不已,沈落蕊卻眉頭略略一皺,沉聲道:“離難宗宗主?沈雁州找香大師做什麼?”

那仆人道:“宗主吩咐了,此事且不可外傳,想來是極要緊的事。

沈落蕊轉了轉眼珠,摟住了沈夢河的胳膊,柔聲道:“堂兄,尋聖秘境開啟就在眼下,不如我們也今晚啟程吧。

沈夢河捏了捏她臉蛋,哼笑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丫頭在想什麼,是想要去找你的雁州哥哥吧?”

沈落蕊也哼了一聲,“堂兄就不想?”

沈夢河正色道:“落蕊這話可不能亂說,我視沈雁州為骨肉血親一般可敬可親的兄長,斷冇有與他狎昵相好的臟汙念頭。

沈落蕊又哼一聲,到底不敢在這問題上糾纏。

她雖然不過土五歲,畢竟生在世家,自然有所耳聞。

身份尊貴階層固然褻玩孌童成風,也有些走投無路的清俊青年以一己之身侍奉權貴,以求換來飛黃騰達的機會。

而這些人都不過是些玩物罷了。

若對同等身份的男子動了這等念頭,自然是極大的冒犯。

是以她先前的玩笑未免過火了些,若是沈夢河翻臉責問她,是看不起自家堂兄,還是看不起沈雁州?隻怕要害她吃不了兜著走。

也是她關心則亂,一時不慎就脫口而出了。

沈夢河卻見好就收,親昵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也啟程就是了。

沈落蕊自然也是骨肉情深的模樣,笑嘻嘻說了句還是堂兄最好了。

二人各自散了,沈落蕊麵上笑容儘皆散去,加快步伐回院中,一麵道:“綠腰、紫素,你二人隨我啟程,其餘人回府去。

綠腰麵露喜色,忙精神抖擻應了句是。

這邊廂兩個堂兄妹各懷鬼胎,忙碌備了飛舟要追上沈雁州時,沈月檀已經同白桑登上了離難宗的飛舟。

他二人才趕到煉香居,正想要如何尋個藉口暫住,就遇到了自照昆殿歸來的香大師,見了他二人便捋著鬍子頷首道:“來得正巧,省了去傳你們的麻煩。

即刻隨老夫一道出發。

是以二人前腳進了煉香居的大門,後腳又跟著香大師邁出大門,懵懵懂懂啟程了。

這艘飛舟是由勇健阿修羅王下賜,上下共有七層,宛若一座移動的青灰色堡壘在半空行進。

內部更是裝飾得金碧輝煌,七寶堆砌、符紋耀眼,令人嘆為觀止。

沈月檀眼角掃過白桑,見他目瞪口呆,全無儀態四下張望。

便有樣學樣,也做出一副冇見過世麵的小百姓姿態,二人摸摸金光燦燦的牆壁,在光可鑒人的水晶橋上接連奔跑,驚嘆聲此起彼伏,“哇!哇!”叫個不停,好在隻是兩個小孩,眾人也不過莞爾一笑。

倒是派來保護香大師的兩個弟子看不過眼,微微皺起眉來。

香大師見狀,這纔出聲將兩人喚到近前,一道走進了沈雁州所在的大廳之中,寒暄之後,為沈雁州一一介紹隨行帶來的四人:“年紀最長的龍劍、趙秀次之;白桑尚未入門,卻頗有資質,是以一道帶來了。

沈月檀年紀最小,是老朽剛收的弟子。

沈雁州笑得和煦,冇有半點宗主架子,與眾人一一問候。

最後待沈月檀上前行完了禮,才笑眯眯摸了摸這小孩的頭頂,“半月不見,你就拜入香道修行,往後勤勉努力,不可懈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