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詩中有呢語

一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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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海東什麼國家的鑄幣?居然有‘民’的字樣,不知避諱,看來和我大唐並無交集,內裡用料也是奇怪得很。”

“晏相所言極是,這是晚生昔日在東都集市上,用百錢換來的數枚,至今晚生也無法參透內裡的奧妙,想來拂菻、波斯錢幣多鑄其國供奉的聖人神祇,這海東之國所愛者應該是,應該是菊花吧?正可謂‘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儘更無花’。”高嶽儘全力圓了謊,勉強搪塞了過去,然而背脊上燥燥地滿是汗水,“對不起了元稹,誰叫你也對不起崔鶯鶯的。”

“高郎君,這兩句作得不錯啊!”劉晏擊節讚賞道,接著他手捏住一枚“海東鋼鏰”,細細撫摩著錢幣背麵凹凸有致的“菊花”,“唉,什麼時候大唐能鑄造出像海東菊花錢這樣精良的錢幣來便好了。”

說完,劉晏將鋼鏰收起,站起來,說外麵雨已經停了,他要告辭,並讚揚高嶽道,“三鼓你的行卷,劉某便好好地收下了,看來你確實為竹,而不是橘。”

然後他頓了頓,回頭對高嶽說,“不要忘記投省卷,此外價值二百貫的錢帛,我會讓朝集使明日送至升道坊五架房處。”

“可是晏相......”高嶽帶著很大的困惑,因為劉晏再也不問他和薛瑤英、楊炎和元載間的關係了。

可劉晏卻冇有回答他,而是徑自走出巡鋪外,他那胡人奴仆跟著,用毯子將拴在木樁的馬給擦拭擦拭,上了馬鞍,接著劉晏催動坐騎,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留在巡鋪長桌上的,有一份卷軸,高嶽展開看,名為《判文百道括》。

雲鉤雨消,長安城的秋雨這會兒已停止,高嶽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了五架房院子裡。

他認為劉晏是欣賞自己的,可我唐的春闈進士考試實在太過於弔詭,天子、宰相、顯要、名流、中貴人們都可能來橫插一杠,最終結局如何,暫時還是不甚明朗。

棚頭的給房裡,他將雲韶所贈的竹笥揭開,卻見裡麵裝著一件嶄新的加襴冬衣和一件外罩的羊毛裘衣,高嶽將其撐住擱在木架之上,卻發覺內裡用針線,繫著張蜀地所產的彩箋,藉著燭火,高嶽看到了雲韶清秀的筆跡:

尋春與送春,多繞曲江濱。

一片鳧鷖水,千秋輦轂塵。

岸涼隨眾木,波影逐遊人。

自是遊人老,年年管吹新。

“這小妮子似乎詩中有話呢?”高嶽看著看著,便浮現起雲韶那肉肉又漂亮的臉龐來,還有那稚氣未脫的嬌憨模樣。

突然他的心思,又覺得原本的夢中情人模板薛瑤英薛鍊師“是否年齡大了點,心機城府是否也重了些?”似乎隱隱偏向於崔雲韶這位小娘子了。

這時他翻到彩箋的背麵,又有一行小字,“若文場不利,郎君可速入西川方鎮進奏院。”

“這是提示我去避難呢!”高嶽哭笑不得,但接著他的表情卻不由得漸漸嚴肅起來,“這場仗,無論如何要打下去啊!畢竟我在張譚老丈的墓前是起過誓的,何況為了韜奮棚,為了國子監,為了其他的一些人,我不可以輸掉。”

月堂庭院處,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開始來了,外麵的殘枝開始搖晃,照在了堂內的格柵窗戶上,斑駁一片。

月牙凳上,雲韶、雲和二姊妹背靠著背,坐在那裡說著話兒。

因高嶽這段時間忙於行卷,她倆好久都冇看到他新的作品,加上秋霖不斷,所以也是無聊得很。

“阿姊真是好心,不但送冬衣給那高三鼓,還給他尋了條後路。”

“防秋的戰士,也要按時賜春衣秋衣,高郎君馬上麵臨的,也是一場廝殺呢!”

“我父倒是挺欣賞這位學士的,隻不過他是禦史中丞,又不喜歡擔負事情,估計也很難給那高三鼓通榜。”

聽到這裡,擔心和憂愁又浮上了雲韶的心頭,她不由得抬起眼睛來,看著頂棚的繁花藻井,那邊桂子和清溪二位婢女熏衣衫的霧氣也浮起來......

淒蒼的胡琴和洞簫BGM再度自雲韶的腦海裡響起:

高嶽坐在白雪紛飛的禮部南院廡廊下,硯台都結冰了,呆呆而絕望地看著書案上的紙卷,上麵的策問都是亂七八糟的,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於是時務策一場剛結束,高嶽就將她所送的衣袍反著穿在外麵,又剃光了頭髮,假扮成個比丘,連喊著我不能死,匆匆忙忙地向西川進奏院裡跑。

大明宮內,得知高嶽私溜的皇帝勃然大怒,“即刻傳京兆府、長安萬年二縣賊曹官、不良人,並傳神策行營各鎮子弟,翻掘京畿地三尺,也要給朕將那欺君罔上的高三鼓給抓起來,決痛杖二百四十!”

西川節度使的進奏院內,高嶽眉毛和眼睛全是冰沫,跪在進奏官前號啕大哭,說自己認得仆射家的小娘子,而進奏院外,海捕他的不良人火把到處燃著,進奏官舉棋不定時——父親居然回朝來了,身後跟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郎君,都是高門子弟,對高嶽說這些全是來向我家阿霓提親的,你是個什麼人物?

高嶽一把鼻涕一把淚,哀求父親說自己和雲韶纔是有真情的。

“我家阿霓豈是你這個麻衣豎子能沾染的?”父親哇啦啦暴烈地喊起來,一腳將高嶽蹬翻在地,“拿我捆西蕃蠻子的繩索來!”

“喏!”眾將士齊聲喊,震得進奏院瓦礫上雪紛紛落下......

月堂中,哭得眼睛都紅腫的雲韶還在等著高嶽的訊息,結果何保母和眾奴仆抬了個大盆盂走進來,雲韶忙問這大盆盂裡裝著的是什麼?高郎君又在哪裡?

“高郎君就在這盆盂裡,滿滿都是。”

“什麼!?”

“就是高三鼓的屍骸啊,府君抓住他,將他送入了大明宮內,皇帝二百四十杖把高三鼓打得屍骨為泥,都不成個人形的,咱們是用鍬钁才把七零八落的他給鏟到這盆盂裡來的。”

“啊,高郎君!”雲韶不由得悲鳴起來。

誰想棨寶這小畜生,居然一縱而躍入盆中,歡實地啃咬吞噬起來。

刷刷,雲和皺著眉梢,揮動著玉如意,將雲韶眼前的浮霧給撥散開,連問“阿姊你魔怔了?”

這下,雲韶抖了抖,才察覺自己剛纔不知不覺又開了個黑漆漆的腦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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