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雲韶送五窮

一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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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雲韶先是裝病,在整個夏天都貪看高嶽的行卷巨編,未能返回西川,深秋季節西川裡唐家和西蕃又發生戰事,更是回不去——到了冬季,雲韶索性賴在月堂和叔父家,與雲和作伴,度過了元日新年,便一下賴到了大曆十三年的初春。

不過這還不算完,雲韶因記掛高嶽的禮部試,心想若是不中,自己得好好留在長安城,可當高郎君的退路。

至於高嶽再次下第的話,跑到西川幕府內能做什麼,以後二人將如何相處,和父親又如何相處?雲韶暫時冇法子想那麼多。

另外,其實雲韶也不清楚高嶽對她的心意到底是什麼。

不過之前高嶽回了她的那彩箋,一句話說得很利索,“來年若得長安春色,必將興唐寺最美的牡丹送於小娘子。”

這下,雲韶的心便又稍稍喜悅安定下來。

她今日打定主意,要去見高郎君一麵。

此刻在五架房,煙火繚繞,歡聲笑語,生徒們上上下下,有的在撣屋梁上的灰塵,有的則在灑掃院落,然後眾人將積灰放入箕畚當中,宋雙文和劉德室再於箕畚的灰上蓋上七枚煎餅,由高嶽端著,扔到北曲街中的通衢上,這便是“送窮”。

但還不夠,掃除了灰塵,不過是送一年之窮而已,尚不能達到改命轉運的目的。

“誰能編草鼠草馬之類的物什?”黃順立在五架房院子中央,對過往忙碌的生徒問到。

又是那位勤學好問的李桀跑過來,說黃庫頭,小的不敏,但也略會。

於是李桀和幾位生徒接下來坐在院子牆下,用柳條編成個車輛模樣,又用草編成個舟船,然後李桀又編個惟妙惟肖的牛,係在“車上”,又用布切成個帆的模樣,插在“船上”。宋雙文端出熱氣騰騰的炒米和麪糕來,倒入到“車”和“船”中。

而後高嶽、解善集、衛次公、劉德室、黃順、李桀、顧秀等棚友依次站立在這柳車和草船前,齊齊長揖,舉辦了真正的“送五窮儀式”,朗聲說到:

“聞子行有日矣,我棚不敢問所塗,竊具船與車,備載糗粻,日吉時良,利行四方,子飯一盂,子啜一觴,攜朋摯儔,去故就新,駕塵風,與電爭先,子無底滯之尤,我棚有資送之恩,子等有意於行乎?子之朋儔,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滿七除二,各有主張,私立名字——曰智窮、學窮、文窮、命窮、交窮,是為五窮,凡此五鬼,為吾五患,饑我寒我,興訛造訕,能使我迷,速速而去,不可複還!”

原來這幫窮生徒,心想若想早日進士登第時來運轉,便不能不把“智窮、學窮、文窮、命窮、交窮”這五位趁著元月晦日給送走,之所以備下炒米、麵糕之類,也是希望他們吃飽後,早點滾蛋。

誰想,高嶽親眼瞧見,那柳車和草船裡裝著的炒米麪糕冒出的熱氣,漸漸真的幻化為五隻張眼吐舌的小鬼,隱隱約約繞著院子上空,還在嗤嗤言笑,“高子陽,高子陽,雖然你現在改名叫高嶽,但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在那個時代我們兄弟五人就跟著你形影不離,你本來是可以打小衣食無憂的,是咱們讓你家財運敗掉的,上學後以你的成績是能入金融係的,但是咱們鬼使神差讓你入了曆史係這種紅牌專業;畢業後,你本來可以和那係花在一起的,但又是咱們作祟,讓你重新成了單身狗,隻能混跡在絲路影視城當編劇——現在你到了唐朝來,還冇怎麼樣呢,就想趕咱們走,對得起這二十五年咱們對你的恩德嗎?高子陽,你的命運,就永遠交給我們伍來守護吧,嘻嘻嘻嘻!”

“可,可惡,冇想到,人真的有氣運這麼一說?這五窮不走,怕是今年春闈還要遭殃。”高子陽這位堅定的曆史唯物主義者,現在已經徹底變修,但他看著這五隻色彩各異,由煙霧化成的“窮鬼”在自己頭頂盤旋喋喋不休,根本無可奈何啊!

誰想這時那五隻窮鬼突然慘叫聲,叫到“她來了!”便立即在半空裡迸散於無形,如聲霹靂而過,高嶽再仰頭望時,發覺已無跡可尋。

她到底是誰?為何五窮就這麼魂飛魄散了?

那邊,衛次公點燃了柳車、草船、紙牛和布帆,熊熊火焰騰起,意味著五窮真的滾蛋了。

而高嶽心思一動,他急忙推開五架房的院門。

門外十尺遠處,崔雲韶身著灰白色的輕裘,紅潤如花,雙手捧著青囊,剛好下了鈿車,正立在雪地當中,看到了高嶽,便甜甜地笑起來。

“仆射家小娘子。”高嶽心中好像明白了雲韶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郎君,此為百穀花果囊,本是次日中和節(二月初一)該饋贈的,今日,嗯,今日恰好路過五架房,特送於郎君。”

高嶽接過來,解開青囊,發覺裡麵盛著花白色之蓬,雜著各色穀子和花果,雲韶一本正經地按照月令書所言解釋起來:“元月晦日送窮,二月朔日迎富,所以做了花果青囊,祝高郎君文場大捷,令節仲和......陰陽交泰、天地和同。”

這會兒劉德室走出,急忙送給棚頭兩壺酒,低聲說了兩聲,意思是仆射小娘子贈你這麼好的百穀花果,你不能不回禮啊。

“小娘子,這是我棚自升道坊裡購得的上好的宜春酒。”

“郎君所贈的酒,雲韶收下了。”

這時候,二位婢女桂子和清溪上前,對小娘子說馬上要去中丞宅第,不要在此逗留太長時間。

“是馬上要走嗎?”雲韶反問道。

桂子冇想到小娘子會如此當眾問,便支支吾吾地說,暫且不急。

曲江兩岸的樹木都裹上了霜雪的銀色,宛若燦爛的白花,解凍的河流聲音淙淙,雲韶披著灰色的輕裘,向著龍花尼寺的河岸慢步走去,高嶽就跟在他的身後,理由是陪伴小娘子去尼寺禮佛。

兩人走走停停,雖然話語不多,但卻很有默契的樣子。

待到了龍華尼寺前山坡處,一棵高聳的鬆樹下,幾名小童正提著個黑色的團狀東西笑著,幾隻灰黑色的喜鵲則淒慘地叫著,繞著小童們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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