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西川有佳音

一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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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嶽捧著裝著告身的木函,按照令狐峘和董晉的囑咐,慢慢走出吏部南曹選院,接著順著橫街過左威衛府(他先前就是在此廢園裡向潘炎求狀頭的)、左領軍府,來到尚書省都堂東南隅街道前,那裡橫著道拗頸橋。

高嶽至此橋頭向宮城而下拜,再轉向東大明宮而下拜,以示感激聖主授官。

“我唐集賢院,於西京處共有三處,曰大明宮集賢院、興慶宮集賢院及華清宮集賢院,高嶽你就職的為大明宮集賢院,其位於光順門外街入門之西,南鄰命婦院,北接宮城牆垣,東隔街為待製院,西靠將作監木作場,務必記清楚省舍官署所在,不得有所差次。”之前,董晉對他如此交待,接著南曹堂吏捧著個竹笥,內裡貯藏著數段衣物,“此乃皇帝賜予你的時服。”

高嶽也接下來,這竹笥裡有段是深青色衣料,還有白色的,是用來做汗衫和禈子(褲子)的布料,及一雙靴子,一根白筆(用來插在髮髻上),一個襆頭,還有一塊木簡笏板(九品官隻能用這個)。

其實對於唐朝官員,特彆是寒素出身或位階不高的來說,官服花費確實是個很沉重的負擔,因為長安不但米貴布也貴,按《唐六典》裡的規定,一個官員要湊齊四季的時服需要絹布八匹,而天寶年間長安哪怕稍次的絹布也要四百八十文一匹,即使說光是衣料錢就要三千六百四十文,再加上加綿、靴子、襆頭,辦齊一套行頭怎麼也得要有五貫錢,而天寶年間九品官的俸料錢一個月才一千九百一十七錢,所以得花幾個月俸料才能應付過來。

好在現在高嶽知道,楊綰宰相雖然身死,但他增加京官俸料的政策卻在今年實現,皇帝於去年五月下詔令,增加在京官員的俸料錢,高嶽身為集賢院的正字,月俸是多少錢呢?

大曆十二年代宗皇帝的給俸內容說得很清楚——諸校正(校書郎和正字相當)月俸為六貫錢,也就是六千文(1)。一個月俸料不吃不喝剛剛夠籌措時服的,其實負擔也冇比天寶年間輕到什麼地方。

所以那時候的百官,在官服上更仰仗皇帝的下賜,這不高嶽剛剛起家,皇帝就讓人送來了幾段布料,算是給春服了。

那這青色的衣料,就是用來製作官服的,畢竟現在我身為集賢院正字,散官位階為最低的從九品下將仕郎,職官位階則是從九品上,隻能穿此顏色的衣物。

唉,不過皇帝隻是賜予衣料而已,馬上還是拜托雙文大姊把它裁剪縫製成合身的衣衫,馬上我在大唐公務員上班的日子就要開啟了。

朝廷的製度安排還是很有彈性的,令狐峘對他說,等到曲江杏園的關宴結束後第一個旬日開始,你就正式來集賢院“視事”(也就是上班)。

其實暗含的意思大概就是說,集賢正字實在是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清閒職位吧!

唐朝的機關生活,馬上再去體驗。此刻一路過關斬將,奪取狀頭又平判入等,授予集賢正字的高嶽心情還是非常非常開心的,走出安上門後,他看著滿是胭脂色的黃昏天空,覺得美滋滋:

雖然現在自己還是個仕途剛起步的正字,可衣糧俸祿都有著落,萬裡長征可以說是開了個很好的頭。

但這一切,可真要感恩雲韶小娘子、薛鍊師和吳鍊師這些人呀!特彆是仆射小娘子,支取了足足三百貫打點上下,為他謀了個月俸隻有六貫的職務,這份情還有什麼話說呢?

高嶽想到此揹著竹笥和木函,邁動輕快愉悅的腳步,直向大寧寺的興唐寺走去。

結果高嶽在坊牆邊下走著,一輛鈿車就軲轆軲轆跟在其後,相差大約二十步。

車簾揭開,正是眼眸靈動的雲韶,她早就在皇城外車坊裡,等著高嶽的訊息,又害怕高嶽在吏部選裡有什麼差池心情不好,所以在他走出來後,雲韶冇敢聲張——待到跟在其後,看到高嶽身後揹著的黑木脫函與露出青色絹布邊角的竹笥,才欣喜起來:“函裡是告身,笥中是命服,三郎真的真的平判入等,由前進士登科,被授予官職了。”

但此刻雲韶還是冇輕舉妄動,直到高嶽在前麵街道的塵土裡轉身,步入大寧坊的坊門,直趨興唐寺內裡,雲韶才長舒口氣,靠在鈿車的墊子上,眉目含春:“原來他確實冇忘記,在得官後所惦記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我擷取全長安最美的牡丹。”

“學士,又是你啊!”寺廟長廊下,去年那位小沙彌個子長高了些,看到牡丹樹下站著的高嶽,高興地喊起來。

接著那小沙彌繼續很爽氣地帶來把鐵剪,剛要給高嶽剪牡丹,卻被高嶽笑著攔住,接著高嶽接過鐵剪,搖搖頭,示意不要剪下過多的牡丹花。

小沙彌撓撓頭笑起來。

高嶽輕輕地將其中最素白的一朵給采擷而下。

“學士好眼光,這朵純白的,可以說是真國色。”

高嶽看看小沙彌,也覺得自己所采的這朵白牡丹,實在是太珍貴,長安平日裡賣花的,像這朵的成色起碼要索千錢左右,便想了想,掏出些錢來,要送給這小沙彌。

那小沙彌嘻嘻笑著,說了句“學士若是喜歡隻管拿去,這春色來來去去,花兒開開謝謝,要得什麼錢呢?”說完合掌而退。

高嶽看看手裡的牡丹,又想想這小沙彌的話語,立刻覺得極有禪機,剛準備致謝——興唐寺東廊走出個大僧人來,立刻給了那小沙彌個爆栗,連喊滿樹的牡丹可都是各朱門甲第的達官貴人要花重金求買的,你居然剪下來白送給彆人?

“學士快走啦!”那小沙彌吐著舌頭,還回頭對高嶽大聲喊到。

高嶽哦的聲,轉身就跑。

結果在寺門外,和立在那裡的雲韶差點撞個滿懷。

高嶽的靴子下飛起陣陣煙塵,手忙腳亂,才總算是刹住,接著看著手裡的白牡丹,大喊可惜——被塵土染黃了一角。

“雲韶......”

還冇等他說完,雲韶就笑起來,搶過高嶽手裡白牡丹,輕輕彆在自己烏雲般的髮髻上,然後臉兒粉撲撲的轉過身去:

“高郎君,西川方鎮那邊父親和母親發書而至,同意,同意我和你的婚事,你可以,可以回綵線函了......”

小娘子害羞冇能說完,髮髻又要竄煙,就捂著發燙的雙頰登上鈿車準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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