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觀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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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話,臣請辭去鳳翔尹和西北營田水運使。”

“不可。”李逢龍很截然。

“請辭去興元節度使。”

“不可。”

“來年征討渭北黨項,請改換他人為禦營右軍使。”

“不可。”李逢龍說完後,不準高嶽再說下去,“你即刻回鳳翔府去,做該你做的事,京師內有朕在這裡,東南的事此後禁止你發表意見。”

“行差綱法不出三年,漕運、鹽政必會大壞。”高嶽隻是說了這句後,便起身來準備告辭。

結果剛剛轉身,李逢龍在背後喚住他。

“到時候如朕翻悔,高三你還會不會再如奉天城危難那會,伴在朕的身旁嗎?”

高嶽恨恨地望了李逢龍眼,冇有作答。

李逢龍卻深歎口氣,說朕不會讓你和陸九真正離開的,哪怕有時候你們並不體諒朕的苦衷,朕也不會怪你,真真假假,朕在奉天城時已看得十分清楚,但是要記住,朕遲早還是要重用你和陸九的。

說完這些,李逢龍又要求高嶽:“旬日後,朕要在畿內秋獵,高三你必須伴同,不準推辭,不準告病!”

宣平坊高嶽的私邸內,興元府判官韋平在此,和歸來的高嶽商議。

“我說要辭去興元鳳翔兩府事。”高嶽對韋平說。

韋平急忙問,聖主如何說。

“皆不可。”

韋平長籲口氣,“聖主與你早已膠固,是不可能自斷臂腕,削去你的官職的。”

可高嶽心中猶自不平,對韋平說:“我知聖主是在行帝王勾矩平衡之術,然而現在不認可在天下推行經界法,那麼以後再推行,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韋平勸說道,天下人情紛雜,聖主居中仲裁怎能做到涇渭分明呢?

“竇參這老獠奴,以前我對竇喜鵲略施懲戒,希望能警告他們叔侄兩人下,可誰料這位真的要針對我,也隻能一不做二不休......”高嶽望著案頭的燭火,徐徐說到。

但接下來數日的情形,卻讓高嶽愈發覺得形勢的嚴峻。

竇參肯定是抓住興元府的內情,串聯數十反對經界法的形勢戶,至京師內爭訟不休,禦史台裡壓不住,部分親竇參的禦史開始輪番彈劾高嶽,聲勢很浩大。

彈劾的理由很多,有說高嶽在興元府私設邸肆、旗亭、州莊斂財的,有說高嶽借經界法侵吞百姓田產的,甚至在竇參授意下,還有翻出黃文語的案件,說高嶽濫施刑罰,損害法律公義的。

並且這數十形勢戶,還公然威脅說,如南鄭縣和城固縣真的按照新的砧基簿重新覈定田產和賦稅徭役的話,他們當中絕對有人要在大明宮闕前自殺,那時濺你高嶽一身腥臭,看你如何收場。

之前冇竇參撐腰,興元府的這群形勢戶還不敢如何,最多隻是在興元邸報上寫篇文章誹謗誹謗,但現在卻是氣焰囂張,手舞足蹈。

喜鵲竇申這段時間也上躥下跳,到處拉攏同黨,營造聲勢。

一度拉到了太常博士李吉甫那裡,不過李吉甫卻把來者給罵出去,稱我和高嶽素不相能那是政見理念不合,還冇墮落到和你竇喜鵲合流的地步。

竇申還找了幾位道士,要聯絡三清殿宮主司馬承禎反高嶽,但也被司馬承禎斷然拒絕。

地方上的聲勢也大,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平盧軍節度使李納和淮西節度使吳少誠等紛紛上奏,稱高嶽經界法是“蠹害天下,離間君臣”的惡法,要皇帝懲辦高嶽。

高嶽明白,自己得罪的,是個龐大而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

這些困難和反駁,是他早已預想到的。

皇帝倒算比較強硬,禦史的彈狀統統留中不發,告狀的形勢戶在他授意下被皇都巡城司監管起來,有出言不遜的直接送到京兆府受杖刑,而對方鎮的奏疏,皇帝的答覆是:“朕願在東南行差綱法,然在興元、鳳翔行經界法,卿等也不得加以乾涉。”這實際也等於給竇參個答覆或警告:

意思是你和高嶽各退一步,彆讓朕為難。

果然在皇帝如此的答覆後,竇參消停了不少。

五日後朝會結束,高嶽騎馬自大明宮而出,恰好在宮門外,和竇申相遇,而光宅坊街道處,巡城判司郭鍛恰好也在那裡。

郭鍛立刻小跑上前,畢恭畢敬地為五品的竇申執鞭,而根本不理會三品的高嶽。

竇申得意地大笑,“都說郭判司是整座長安城的晴雨曆,果不其然。”

郭鍛立即說:“這天下乾什麼行當,和農人都一樣。”

“怎麼說?”

“都要懂得看天,才能吃得著飯食。”

“你兒子可在定武軍謀食呢?”

郭鍛笑笑,不作聲,大致意思是隻要你賞識,郭再貞離開定武軍,到其他方鎮或皇城禁軍內謀個更好的差事,還不是手到擒來的。

於是竇申趾高氣揚,瞪了高嶽眼,怡怡然策馬而去。

傍晚時分,高嶽乘馬來到宣平坊自家甲第,待到下馬後走入大門,前庭的客館廊下,有位閃出。

高嶽一瞧,果然是滿臉橫肉、膚色黝黑的郭鍛。

這位剛纔還給竇申執鞭,轉眼間就竄到自家來了。

於是高嶽冷笑聲,挖苦郭鍛:“郭判司你觀天下晴雨,應當登宮中高台纔是,怎麼到本尹的私邸裡來呢?”

郭鍛急忙趨前說:“現在最大的晴雨,便是大尹你家的晴雨......”

“你是說,竇參的身後,有位親王?那是誰?”客館的房間裡,聽到郭鍛的情報,高嶽頗有些驚訝。

郭鍛便說如此如此,是誰是誰。

高嶽頷首,對郭鍛說:“你意思是,竇參企圖為相,還要讓這位親王接手皇都巡城司?”

皇都巡城司,也就是原來的金吾軍,如今掌管著整個宮內和長安城的巡警治安,及對大臣的監察,是皇帝禦座前最重要的禁衛武裝,郭鍛正是這隊伍裡的骨乾。

高嶽一想,便明白了,他問郭鍛:“你這次來,怕奉的是巡城司樞密使尹誌貞的意思。”

很顯然,尹誌貞身為箇中官,是不甘心把巡城司的權力拱手讓給和竇參結黨的那位親王的。

而郭鍛現在附身在權閹集團裡,過得不曉得多風光多滋潤,當然也不想那位親王得勢。

郭鍛躬身,“這不但是尹的意思,也是神威軍監勾當王希遷,和神策軍京西大營都統監軍譚知重的意思,他們都想結納您為奧援。”

“哦?”高嶽電石火光,立刻想到了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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