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棨寶撲蝶至

一秒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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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自千年後而來的現代化雞湯,韜奮棚人人踴躍,各個爭先,無不沉迷於學習溫課當中。乃至開午飯的鐵鉦敲響多下後,仍有許多生徒依舊伏在書案上刻苦寫作,衛次公便叫他們去用餐,他們便抬起漆黑的雙眼說,“不,棚官,我要學習,學習使我們快樂。”

兩名剛剛出外采辦的生徒走進來,對自五架房走出來的高嶽說,棚頭外麵有個婦人來找您和劉錄事。

高嶽稍微想下,能同時找他和劉德室兩人的婦人,想來想去也隻有她一位了,便準備邁腳出去迎接,結果這時一位抱著卷軸的叫李桀的生徒,恭恭敬敬趕上來對他行禮,而後就問棚頭個問題,“棚頭,剛纔你說得那個鷹四十歲時毀喙斷爪重生續命的故事實在是太激動人心了!”

“嗯,我們做學問入貢舉的,都要以這鷹作為榜樣。”

不過李桀的求知慾很強,他皺著眉頭繼續問起來,“晚輩有個困惑不解,那鷹既然毀了喙斷了爪,那在他重新長出來的這段時間裡,是怎麼吃東西的,是怎麼捱到新喙長出來的,會不會還冇等到涅槃重生,就餓死了?”

我去,我最恨這些看得太透問題太多的。

但是李桀的眼中又充滿了熱烈的求知慾,高嶽見他十分誠懇,心軟下來,便語重心長告訴他,“這事你可以去問衛從周。”

於是李桀捧著卷軸和筆,屁顛屁顛去找衛次公去了。

高嶽鬆口氣,踏出了五架房的院門,見外麵站著的果然是平康坊的宋雙文。

現在住住跟著佛奴去神策軍了,雙文留在平康坊也不是事,隻能主動來投靠韜奮棚。高嶽便當即拍板收留雙文,“阿姨你以後就在我們棚的庖廚裡擔當廚娘,每個月都有您的俸料錢,順帶照顧芳齋兄的起居,不過你一個人負責數十人的飲食,是否有些忙不過來?”

雙文很高興,她對高嶽說,自己可以從平康坊那邊找兩三個老婦一起來幫忙。

高嶽點點頭,雙文能來是最好不過的,這下韜奮棚五架房什麼都齊備了。

入夜後,剛剛結束了環曲江跑步的生徒們都聚集起來,吃飯沐浴。

高嶽則獨自在棚頭給房當中,端坐在加高的書案上,對麵牆壁上貼滿了綵鸞送他的墓誌銘印本紙張,紙是黑的,字是白的,悠然的燭火裡,自一篇篇文章裡高嶽不但看到了律賦、駢文、散文的影子,還見到一位位皇室、官宦、商賈、貴婦的生命曆程,尤其是那些官員的神道碑,清楚地紀錄著——他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是如何在仕途上走出各種各樣的軌跡的,又有怎麼樣的喜怒哀樂、榮衰起伏,最後又是如何帶著對生命的不捨,離開這個世界的。

慢慢的,浮現在高嶽眼前,凝結在他筆端的,是中唐官宦們的百景圖,得意的,失意的,飛黃騰達的,步步青雲的,明哲保身的,不得善終的,等等等等。好像許許多多人的音容笑貌,都躍出了黑白分明的紙麵和冷冰冰的文字,在高嶽的瞳子裡投下了絢爛多彩的投影,那裡有灞橋的垂柳,有崑崙的冰雪,有敦煌的駝鈴,有東海的巨浪......

“十月,十月,我等著這個月份,所以在此之前,我得精通詩賦,另外最重要的是,要準備好行卷!”

之前薛瑤英曾提醒過他,現在全長安城的的達官貴人已對投卷裡的詩賦感到厭煩,他可以另辟蹊徑,搞出個與眾不同的行捲來,這樣再憑藉著擊登聞鼓和辦毷氉宴積攢起來的名聲,真正達到以文采轟動京華的目的。

那樣,到十月十五日,他再赴劉晏的約,便可理直氣壯地請求其通榜,或施以援手,中進士便十拿九穩了。

對了,還有詩賦當中的詩呢!想著想著,高嶽猛然驚醒,他現在知道唐朝的禮部試,所謂的雜文詩賦場,其實到底考什麼是不甚固定的,有時候考賦,有時候則考詩,有時候則詩、賦一起考,還有的時候會考箴、銘、表等應用文體!

這裡麵高嶽最擔心的還是詩,真的,因為唐朝規定,禮部試裡若考詩的話,隻能是五言詩,並且和賦一樣有套嚴苛繁瑣的規定。

並且這詩找劉德室和衛次公似乎也不行,因為他倆本身水平都有限。

“對了,找盧綸。”高嶽便掏出薛鍊師給他的“介紹信”來,決意明日親自去一趟大寧坊,去找盧綸。

次日清晨,當韜奮棚的生徒們迎著暮春初夏明亮亮的日頭,開始集合在院落裡,齊齊整整地打起五禽戲時,高嶽揹著裝著名刺和介紹信的書笥,推門而出。

去龍花寺沿路的綠蔭中,黃鶯啼囀,曲江潺潺,高嶽用手掌稍微抹了下額頭細微的汗珠,心想過了龍花寺,大約走到中午便可抵達大寧坊。

龍花寺在和曲江連接處,有片碧綠的池沼,四周高竹青翠,還傳來陣陣蛙鳴,高嶽走到了龍花寺後山門時,走著走著,突然覺得身後抖抖索索的聲音,轉眼望去,便見到深深的長草裡,有東西在其間搖來擺去,莫不是什麼小動物?

高嶽便駐足下來,結果很快,一支黑白捲毛的小叭兒狗,肉乎乎地自草叢裡跑出來,黑鼻子前飛著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原來這小畜生是在追這隻蝶兒來竄到這裡來的。

高嶽笑了笑,一伸手,捏住那隻翻飛的蝶兒,而後蹲下來,將猶自在掙紮的蝶兒,擺在了那小叭兒狗一雙有些耷拉的大眼睛前,剛想要逗弄,那叭兒狗啊嗚一口,將把他手裡的蝴蝶給撕扯到嘴裡,咕嚕咕嚕吞下去。

“嘿,看不出來你還挺凶的嘛?”高嶽有些納罕地看著手指間還殘留著的蝴蝶腳。

“棨寶,棨寶。”高嶽很快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崔雲韶急急地搖著紈扇,穿著淺蔥色的夏衫,胸前繫著個紫色的同心結,左顧右盼,穿過竹林和草叢而來。

這時,高嶽抱起那得名“棨寶”的叭兒狗,站在了雲韶的麵前。

“啊,原來是衛州高三郎。”崔雲韶一見高嶽,就雲霞璀璨地笑起來,而後低首深深道了個萬福。

然後兩人就傻笑著,互相站立著,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而棨寶則抖動著肚子,呼哧呼哧吐著舌頭,一雙大眼不耐煩地轉著,兩隻前爪被高嶽勒住,一雙短腿垂著,焦急地蹬個不停,心想你倆有話快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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