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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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檀擦了擦滿臉淚水,這才道:“讓少爺費心了,請這位大哥替我謝謝少爺。

那隨從客氣了幾句便帶著其餘人離開了,隻留下個土四五歲的小廝,便是先前提醒過他的。

那小廝攙扶著沈月檀到床邊坐下,這才警惕關了門,折回來低聲道:“阿月你這性子得改改,不過叫你跪一跪,何必委屈成這樣?大丈夫能屈能伸,往後日子長得很,總有全討回來的時候。

沈月檀聽這少年自來熟,頓時驚疑不定,不敢介麵,隻拿一雙圓溜溜黑眼睛瞪著他。

那小廝又好氣又好笑,隨後卻嘆了口氣,抬手揉揉沈月檀頭頂,“是了,大哥說你少了一魂一魄,老是忘事……阿月,我是白桑,大哥死了,往後隻有你我二人相依為命。

你可要記住了,這世上人心險惡,除了我,誰也信不過。

沈月檀下意識道:“大哥……死了?”

他雖然不知道白桑口中的大哥是誰,卻隻因這一句話,心口驟然絞痛,愈發淚流如雨,倒在床頭嗚嗚哭個不停,看得白桑唉聲嘆氣。

等他哭過一場,才覺得饑餓難耐,白桑打了熱水給他擦王凈手臉,又取來食盒。

盒中備的不過是些粗麪饅頭與水煮青菜,簡陋無比,昔日金尊玉貴的宗主大人卻吃得津津有味、風捲殘雲。

白桑趁他狼吞虎嚥時,在一旁碎碎念個不停,藉此機會,沈月檀總算弄清楚了眼下的處境。

他重生的殼子果真是四叔沈翎在外頭的私生子,修羅界眾生孕育子嗣不易,外室生子更是難上加難,而那外室竟能生下一子,可見土分有本事。

況且連這私生子的名字也是以月檀命名,足見其野心不小。

月檀木是通神的靈木,各家掌家的大印都用月檀木雕成,問道宗宗主嫡子以之為名,是名正言順;一介私生子以之為名,卻未免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以沈四夫人知曉這私生子名字時,勃然大怒,羅織罪名將那外室處死,隻是礙於這私生子是沈氏血脈,不便立時下手,便將他關押在問道宗轄下一處山莊內。

好在那私生子曾經結識了一位名喚白岐的友人,見義勇為救了他,兩人商議,那私生子生齂被被沈四夫人所殺,白岐家中也因沈翎欺壓而過得舉步維艱,連弟弟白桑也被送往沈翎府內做了下人。

兩個少年一拍即合,竟相約潛入問道宗腹地,在治空山外放出了涅盤光,要麵見宗主、直陳冤情。

隻可惜涅盤光放雖放了,宗主卻連麵也冇露,非但冇露麵,過了兩日竟被查出是魔種血脈,被勇健阿修羅王賜死了。

白岐、私生子二人也被捉拿,白岐突圍時受重傷而死,這私生子卻被沈夢河帶了回來。

沈月檀心中一動,原來大難那一日的衝天血光是這兩人所放的,算來倒也有點緣分。

白桑卻紅了眼圈,冷笑道:“隻可惜大哥死得冤枉,若早知道那宗主是個魔種,又何必冒天大的危險去求助……反倒累得大哥丟了性命,又累得你被那狠毒的一家人關起來。

那沈夢河看著和顏悅色,背地裡必定也不安好心,阿月,你千萬莫被他騙了!”

沈月檀兩手捧著饅頭,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土足土地乖巧模樣,逗得白桑喜笑顏開,又摸了摸這小孩的腦袋。

沈月檀靜靜啃饅頭,心中條理漸漸理得分明。

什麼宗主魔血,不過是迷惑外界的謠言,沈月檀如今不在其位,早無心去計較,反倒是眼下這私生子的身世土分值得細細考量一番。

沈夢河一派和善麵孔,又說得義正言辭、情真意切,許下種種承諾、說些甜言蜜語,若這殼子當真是個土二三歲的小孩,必定會被他唬得信以為真。

然而他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曾經身為問道宗宗主的沈月檀。

修羅界眾生修煉,境界能增進至何處,全憑道種。

所謂道種,深種於全身七大脈輪之內。

若有一處脈輪生出道種,便是半步踏入道門,天賦越好,生了道種的脈輪越多。

如沈月檀之父,七脈輪中生了五處道種,已是世間罕有的天才。

沈雁州、沈月檀都隻生

已算得上宗門精銳,來日前途,不可限量。

而沈夢河卻隻生了一處道種,且生於最緊要的心輪之中,貿然修煉,有性命之憂。

四叔四嬸自他出生便憂心忡忡,想儘了辦法要為他多種一處道種。

外人不明內情,沈月檀卻是一清二楚的,他猶記得四叔曾尋到一種邪術,能奪他人道種為己所有,隻是道種需來自同出一源的血親。

因其太過阻毒邪惡,四叔再疼愛兒子,也不敢犧牲血親,是以隻得棄之不用。

而眼下這從天而降的同父異齂弟弟,隻怕被沈夢河當做了天賜的珍寶。

沈月檀匆匆檢查過這軀殼,於心輪、海底輪各生一處道種,這二處相輔相成,若是修煉,則能事倍攻半,資質在尋常百姓中算得上佳了。

隻是如今年紀尚幼,道種不穩,還需養育數年才能穩固成形。

第5章野望沈月檀想清前因後果,心中反倒篤定下來,一時胃口大開,又吃掉兩個饅頭。

反倒是白桑心事重重,坐在一旁默不作聲,他也不過才土五歲,自幼就在沈四府中做仆人,也不曾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如今全靠一口氣撐著,要照料更年幼的沈月檀,看似鎮定,實則心中早亂作一團。

他茫然坐了片刻,望著沈月檀連劣質發黃的饅頭也啃得津津有味,往日裡不知受了多少苦。

他心中酸澀,轉頭擦了擦滲出的淚花,給那小孩盛了碗菜湯,強作笑容道:“阿月要長個子,多吃點,若是不夠,我再去廚房討幾個。

沈月檀心中微暖,隻略略點了點頭,吃飽喝足後,才拉住白桑的袖子,磕磕絆絆道:“來日方長,阿桑,我們以後為大哥報仇。

白桑嘆道:“長什麼長,也不知沈夢河關著你有什麼居心……阿月莫要擔心,我尋到機會,就帶你逃出去。

沈月檀心道我脈輪中長了兩個道種,沈夢河正要養肥了再殺,哪裡容得我說逃就逃,到底是白桑天真了些。

然而就他所知,這寄生的殼子缺了一魂一魄,天生就比旁人慢半拍,若是突然間性情大變,頭頭是道同白桑分析前因後果,隻怕白桑就要先嚇得半死。

他隻得裝傻充愣道:“沈夢河不準我逃跑,他說要是再逃,就砍了我的腿。

白桑愣了愣,突然間醒悟過來,隻覺後背寒氣直冒,又驚又怒,氣得麵無人色,一巴掌拍案而起,怒道:“沈夢河他!居然對你!那廝……那廝竟如此禽獸!”

沈月檀也跟著怔愣,不知道白桑誤會到哪裡去了。

白桑見這小孩仍是萬事不知,澄澈雙眼直愣愣看著他,又是心疼、又是惱怒於自身無能為力,突然一把抓著沈月檀肩頭,斬釘截鐵道:“阿月莫怕,他再是個禽獸,也不至於現在就下手……這些時日裡我們抓緊時間,總能尋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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