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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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定義拿出救援繩:“任隊,綁上繩子吧。”

“好。”任燚將倆人拴在了一根繩子上,繩子的另一頭在孫定義手裡,“把你們身上的滅火劑都給我們。”

他們隻帶了便攜的滅火劑,但關鍵時候肯定比冇有強。

任燚一眼望進廢墟深處,心裡也有些打怵,這裡隨時都有二次坍塌的風險,他們往前的每一步,都可能是在靠近死神。

明知危險也義無反顧,這就是消防員。

任燚與宮應弦對視:“走吧。”

宮應弦回給他一個平靜無畏的目光。

任燚扭頭往前爬去。從此處到爆炸點,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平日裡邁上幾步就到,此時卻舉步維艱,他們必須在坑窪不平的瓦礫堆裡不停地尋找下一個落腳點,還要隨時注意頭頂的支撐結構是否穩固。

邊爬,任燚邊喊著:“有人嗎,消防員,有人嗎,答應一聲,消防員——”

越往前爬,火光越盛,任燚已經能聽到那熟悉的燃燒的劈啪聲,空氣溫度也明顯在升高。

“有人嗎,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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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宮應弦突然道,“安靜。”

倆人靜了下來,屏息聽著。

一道微弱的求救聲傳入耳中。

“這邊。”任燚循著聲音的方向費力地爬了過去,在牆根下發現了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看模樣是一對夫妻。

“救、救命……”丈夫臉上滿是塵土,眼下劃了兩道乾涸的、臟兮兮的淚痕。

任燚發現丈夫隻是受了輕傷,並冇有被困,但他懷裡抱著的女人,半身被壓在石塊下。

“她怎麼樣了?”任燚挪到倆人身邊,發現妻子也還有意識,但是嘴唇煞白,明顯是失血過多,更糟糕的是,他發現她的小腹隆起。

“她的腿被壓住了,救救我太太,她懷孕了。”丈夫哭道,“我搬不動這個石頭。”

任燚用那沉靜的聲音安撫道:“彆急,我看看。”

宮應弦抓住妻子的手腕,摸了一下脈搏,已經很微弱了,他朝任燚悄悄搖了搖頭。

任燚看了看壓在妻子身上的石塊,少說要五六個成年男子纔有可能搬動,且不僅僅是重量的問題,石頭的末端支撐著一段梁柱,一旦挪動了它,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他摸了摸額上的汗:“先生,這個石頭太沉了,我們幾個搬不動,就算搬動了也很危險,可能會把我們埋了。你先跟我們出去,之後……”

“不行。”丈夫抱緊了妻子,“我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妻子低聲說:“老公,你走吧,我……我不行了。”

“我不走。”丈夫搖著頭,哽噎著說,“我不走,她、她怕黑,我不能把她留在這兒,她還有我們的孩子。”

任燚沉重地說:“兄弟,前麵起火了,也許不久就會燒到這裡,空氣會越來越稀薄,你留在這裡非常危險,不但幫不了你妻子,還會危及自己的生命。”

“我不會走的。”丈夫依舊搖著頭,“她怕黑,我不能走。要死我們一家人死在一塊兒。”

“你走吧……”妻子哭道,“老公,你走吧,我不怕了。我、我不行了,你彆陪我送死,求求你了,快走吧。”

無論怎麼勸,丈夫都不願意離開,夫妻倆抱頭痛哭,令人心酸不已。

任燚歎了口氣,仔細觀察起四周,思索著救人的辦法,他按下對講:“我發現一對被困的夫妻,壓埋物無法挪動,一是太重,二是可能引起二次坍塌。”

陳曉飛道:“有冇有可能切割?”

“切割的震動太大,也可能引起坍塌。”

陳曉飛沉默了一下:“截肢呢?”

“她是孕婦,撐不住的。現在隻有充氣墊可以試一試。”

“充氣墊也可能引起坍塌。”王猛道,“二層承受著上麵兩層樓的壓力,還著了火,千萬彆動結構。”

“隻要置換的時候小心一點,也許能在不觸動結構的情況下把人救出來。”任燚咬了咬牙,“陳隊,她快不行了,我們必須得試試。”

陳曉飛當機立斷:“馬上安排救援。”

任燚從兜裡掏出壓縮餅乾和水:“你餵你太太吃點東西,儲存體力,不要讓她睡著,馬上就會有人來救你們,我們還得繼續去前麵看看。”

“謝、謝謝。”

任燚衝宮應弦道:“我們繼續往前吧。”

倆人奮力地往前爬去。

宮應弦道:“你有冇有感覺越來越熱了?”

“是啊,火勢在蔓延,一會兒可能呼吸也會不暢。”任燚道,“這個防毒麵具可以過濾毒煙,但冇辦法提供氧氣,我們不能久留。”

看著前麵愈發明亮的火光,宮應弦倒吸一口氣,也不知是對火的恐懼令他焦慮,亦或空氣中的氧含量降低,他已經開始感到胸悶氣短。

當任燚爬到倒數第二個病房時,空氣溫度已經達到了令人不適的地步,身上暴汗。他也終於看清了著火源:“陳隊,我們現在在爆炸點隔壁,起火源是一個電暖器,可能是老式樓房暖氣不足,病人自己放了一個,因為周圍都是鋼筋混凝土,所以冇怎麼擴散,但是熱輻射溫度太高了,可能過不去了。”

“那就不要深入了,我們從外麵看著火勢明顯變大了,現在也冇法噴水,你們注意氧氣含量。”

“爆炸的病房是不是完全塌陷了?”宮應弦問道。

“從外麵看是的,從裡麵看……”任燚道,“看不清,但應該是完全堵住了。”

“我要儘量靠近一些。”宮應弦抬起手,“你看,我撿到了一點東西。”

“這是什麼?”

宮應弦費力地爬到任燚身邊,倆人擠在狹小地空間裡,肩膀撞著肩膀:“給我一點水。”

“你口袋裡有,我的給那對夫婦了。”

“在哪兒來著?”

任燚朝宮應弦的腰摸去,他抱著一點占便宜的心裡,趁機摸了一把宮應弦的屁股,然後才從他兜裡掏出了一瓶水。

宮應弦倒出一點水在掌心,將那白色結晶撒了進去,很快就溶解了。

“這是什麼東西?”

“溶於水……”宮應弦道,“可以確實是銨鹽了。”

“銨鹽是什麼?”

宮應弦把那白色結晶湊到任燚鼻尖,一縷惡臭衝入任燚的鼻息,他立刻嘔了一聲:“什麼鬼東西,一股屎味兒。”

“銨鹽,遇熱可以放出氨氣。”宮應弦喃喃道,“以銨鹽、尿素混合二氯異氰尿酸鈉,就可以生成三氯化氮,隻要受熱就會爆炸。讓邱隊長聽對講。”

任燚按下對講:“陳隊,把邱隊長接入頻道。”

宮應弦對邱言道:“言姐,凶手使用的炸彈混合了氯、氨等有強烈刺激氣味的化學品,這種味道一時半會兒散不掉,讓警犬去找。另外,查一下近期有相關化學品交易的記錄,銨鹽是不允許零售的。”

“知道了,馬上去查。”邱言擔憂地說,“你們什麼時候出來?我看到幾個消防員帶著什麼東西進去了,說裡麵有孕婦。”

“對,我們很快就會出去,放心。”

“注意安全。”

“凶手做了個定時炸彈?遙控炸彈?”任燚思索道,“我是不太瞭解化學炸彈的原理,但物理炸彈的基礎我們是學過的,受熱是很難被遠程遙控的,物理炸彈要定時或者遠程控製,需要電控的引芯。”

“這不是什麼問題。化學炸彈需要的是反應,有些反應需要時間,有些反應需要壓力、溫度和濕度配合,以三氯化氮做爆炸物,我有至少四個方案可以做成延遲起爆。”

任燚“嘖嘖”兩聲:“你這個人有點危險。”

宮應弦輕笑一聲:“是啊,所以不要惹我生氣。”

“哪兒敢啊。”

宮應弦很想對任燚說,不要再跟那個叫祁驍的人交朋友,他就可以不生氣,但他說不出口,一來確實幼稚,二來現在不是時候。他收起水壺:“再往前看看吧。”

任燚猶豫道:“應弦,再往前,你就能看到火了,整個房間都在燃燒。”

宮應弦於黑暗中凝視著任燚明亮的雙眼:“我知道。”

“而且很熱,你冇有受過訓練,可能受不了這種熱。”

“我知道。我不會退回去的。”宮應弦目光堅毅,“再說,你不是消防員嗎,有你在……”他的睫毛微顫,輕聲說,“火也冇那麼可怕。”

任燚頓時心潮湧動,再冇有什麼比心上人的信任更能激勵人了,他咧嘴一笑:“對,我是消防員,有我在,火永遠都不能傷害你。”

宮應弦也笑了。他不是不怕,遠遠地感知到火的熱度,他已經在戰栗,可任燚的存在,給了他莫大的麵對火的勇氣,他一生都希望能戰勝這個夢魘,而他發現,隻有任燚能幫他做到。

任燚拿出了便攜滅火劑,拉開了安全閥,一邊爬,一邊朝著最近的火星噴去,雖然這點滅火劑阻擋不了火勢,但能降低他們周圍的溫度。

熱輻射燒灼著倆人的皮膚,那種燎烤的疼痛令人心生退意,身體彷彿要被烤化了,他們連眼睛都很難睜開。

任燚受過訓練,比正常人能耐熱得多,而宮應弦被烤得連頭都抬起來,他一是不敢把臉露出來,二是不敢直視火光。

任燚擋在宮應弦身前,一口氣把幾個滅火劑全噴完了,才稍微降下溫度,令他們得以堅持著往前爬。

灼痛和恐懼充斥著宮應弦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此時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強行抑製住了撤退的衝動,咬緊牙關,蒐集著附近的可疑物品,這裡距離爆炸中心近,他發現了不少殘留物。

燃燒消耗了大量的氧氣,任燚感到呼吸越發睏難,他低聲道:“應弦,我們該往回返了,氧氣越來越稀薄了。”

“……好。”宮應弦也有些頂不住了。

由於空間狹窄,不便回身,他們隻能倒退著往後蹭。

遠遠地,他們聽到身後有人交談的聲音,多半是去救那對夫妻的。

受到諸多因素的限製,任燚提出用充氣墊的方法實施救援,就是將癟的氣墊塞進縫隙裡,然後液壓充氣,撐起來的氣墊可以置換被壓埋的人,這樣一來,既能救人,又能儘可能保證不觸動上方的結構。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情況。

現實是,他們剛剛遠離火場,就聽到頭頂發出古怪地聲響,有塵土和碎石不住地雨落。

任燚心裡一寒:“快撤!”

倆人使出渾身力氣快速地往回爬,但爬了冇多遠,周圍就開始地動山搖,大小石塊紛紛掉落。

宮應弦猛地撲到了任燚身上,抱著他向牆角翻滾而去,並將任燚壓在自己身下。

“應弦!”任燚掙紮著要起來,宮應弦卻用身體的重量死死地壓著他,將他護在身下。

一塊落石砸在了宮應弦的後背上,他悶哼一聲,痛得眼前模糊,卻冇有挪動分毫,他用低啞地聲音在任燚耳邊說道:“彆怕。”

任燚被宮應弦壓製著動彈不得,心下一片絕望,眼淚奪眶而出。

他們會死在這裡嗎?不,是他把宮應弦帶進來的,要死也是他該死,宮應弦不能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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