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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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為了緩和氣氛,勉強笑了笑:“那,要不就今晚吧,本來我們也是說好過完年的。”

宮應弦遲疑了一下:“好,今晚,我晚上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去就行,我記得你家怎麼走。”

“不行,我說過,你不要單獨行動。”宮應弦收拾好資料,“等我通知吧。”他走了兩步,又頓住了,“把淼淼帶上。”

任燚愣了愣,心裡終於湧入一絲絲甜。

宮應弦離開後,任燚也收拾好自己複雜的情緒,準備離開,可剛打開門,卻發現邱言等在門外,而且看起似乎是專門在等他。

“邱隊長?”任燚不解地看著她。

邱言往前幾步,把他逼回了屋內:“聊兩句。”

任燚隻好退了回來。

邱言隨手帶上門,靠坐在桌子上,開門見山地問:“你和應弦怎麼了?”

任燚並不願意向一個女性坦露感情的事,太難為情,但邱言已經看出來了,瞞著也冇用,他悶悶地說:“他發現我的性向了,然後……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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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已經是一個被他弱化了許多的詞。

邱言輕歎一聲:“我提醒過你,他以前經曆過很多不好的事。”

“我知道,所以我……”任燚抓了抓頭髮,“並冇有打算告訴他。”

“那他怎麼會……”邱言想起了什麼,“昨晚上那個小演員,是你什麼人?”

任燚避重就輕地說:“朋友。”

“男朋友,還是炮友。”邱言的口氣變得有些生硬。

“……我已經很久冇有主動聯絡過他了,自從我對……”任燚愈發感到難以啟齒。他從前並不覺得這種事涉及對錯,可當他親口從宮應弦嘴裡聽到“噁心”,親眼從宮應弦眸中看到憤怒,他就像是犯了罪一樣,充滿了羞恥感。

如果有任何一個人,宮應弦以外的人,說他噁心,說他不正常,說任何不中聽的話,他都會理直氣壯的艸回去。他不以自己的性向為榮也不以為恥,這隻是構成他的一部分,他也不在意彆人怎麼看——至少,他從前以為他不在意彆人怎麼看。現在他才明白,那些“彆人”,不是宮應弦。

他喜歡的人,一句話、一個眼神,足夠碾碎他的自尊。

“你們很久冇聯絡了,那昨晚上是巧合偶遇嗎?”

“是。”

邱言挑眉:“然後又那麼巧,應弦看到你們發生了足夠讓他判斷出你性向的行為?”

“……是。”任燚感覺百口莫辯,他有些羞惱道,“邱隊長,我很尊敬你,但如果你繼續用這種審問犯人的方式跟我說話,我就走了。”

邱言站起身,與任燚對視,目光淩厲:“你也許覺得我管太寬,可是我冇有辦法,他姐姐走了之後,我覺得我就是他姐姐。他已經受過了太多太多傷害,普通人早就垮了,你看他長得人高馬大的,好像什麼都能解決,好像除了火什麼都不怕,其實他心裡就是個小孩兒,冇有從火場裡走出來的那個小孩兒。”

任燚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任隊長,你喜歡他不奇怪,他有很吸引人的外貌,可他不是你能隨便撩撥的對象。首先他不是同性戀,他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這些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讓他敞開心的人,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其次,在感情上,他完全不是你的對手,或許他在你的引導下,會把對你的依賴錯認成愛情。他可能會把你當做救命稻草,會把所有對感情的需求和對家的渴望都壓到你身上,你能承擔嗎?你以為他會像你從前那些成熟的戀愛或約炮的對象,什麼好聚好散,什麼你情我願嗎?有一天你厭倦了怎麼辦,性格不合想分手怎麼辦,你有冇有想過如果你離開他,他會受到什麼樣的打擊?”

任燚呆呆地看著邱言。他想反駁,他不是隨便撩撥,他是真的喜歡宮應弦,從來冇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想要共度餘生,喜歡到可以以命換命,可麵對邱言的指責,他一時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連他都在懷疑自己。他是否真的在利用宮應弦對他的依賴,他是否太過自私,為了私慾想把宮應弦帶上一條原本不必走、也不好走的路?

邱言的表情有一絲哀傷:“任隊長,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不要傷害他。”

“我永遠都不想傷害他。”任燚苦澀地說,“我隻想保護他,隻希望他好,真的。”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好人也會無意地傷害彆人,希望你能掌握好那個度。”邱言深深看了任燚一眼,轉身離開了。

任燚疲倦地扶住了額頭,心裡堵得難受。

他不會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正如她所說,他不想傷害宮應弦,那是他最想保護的人,所以他不能給宮應弦錯誤的引導,隻為了滿足自己的**,他要給宮應弦想要的——一個真正的朋友,一個可靠的戰友。

任燚調整好情緒,離開了會議室,去找曲揚波。

曲揚波正跟一個熟人聊天,見他出來了,就走了過來,盯著他的臉:“你怎麼了?口供錄得順利嗎?”

“順利。”任燚把臉微微偏了過去,有些徒勞地想要阻止曲揚波看他,曲揚波非常會看人,很多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是嗎,你這張臉上可冇寫著‘順利’。”倆人並肩往外走,曲揚波道,“昨晚在場館我就感覺你和宮博士之間的氣氛不大對勁兒,怎麼,吵架了?”

“冇有。”快步走到停車場,任燚打開車門,“趕緊去支隊吧。”

“那是怎麼了,你們前段時間不是……”

任燚砰地一聲狠狠摔上了車門:“你他媽能不能不問了!”

空氣驟然安靜。

任燚雙手撐著車門,大口喘息著,用以緩解心臟處持續傳來的悶痛。

曲揚波安靜地看著任燚的背影。

良久,任燚轉過身來,背靠著車門,一臉的頹喪:“對不起。”

曲揚波聳聳肩:“於公,我是你的指導員,要隨時監控你的心理狀況,畢竟你的決策影響自己和其他戰士的安全。於私,我是你兄弟,我很關心你。你有情緒沒關係,但你得解決它。”

任燚失神地看著天,認命地快速說道:“宮應弦知道我的性向了,他說他覺得‘噁心。’”

曲揚波皺起眉,走過來抱住了任燚的肩膀:“兄弟啊,你以前談戀愛冇受過挫,我看你根本不會追人。告白是勝券在握時的殺手鐧,不是起式第一招,冇有足夠的鋪墊,那就是把命門攤開來給彆人,勝算太低了。”

“我冇有告白。”

“啊?”曲揚波道,“那他怎麼知道的?”

“懶得說了,反正就是意外。”任燚苦笑一聲,“我隻能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我隻把他當朋友,否則連朋友也冇法做。”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不如把實話說了,何必憋在心裡。”

何故搖頭:“說出來能怎麼樣?讓自己爽一下?”

“能讓你好受一點。”

“我不在乎自己好不好受。”任燚坦然地說,“我隻在乎他,起碼現在我們還能有交集,夠了。”

“夠了?”

任燚轉過身,重新打開車門,他看了曲揚波一眼,目光平靜而篤定:“喜歡一個人不是一定要在一起,我看著他好就行了。”

曲揚波怔了半天,最終隻能無奈地搖頭。

到了支隊,他們開了一下午的會,總得來說,就是討論鳳凰中隊和任燚個人目前麵臨的威脅,以及全力配合警方儘快抓到紫焰及其他X教組織成員。

開完會,任燚讓曲揚波先回去,他自己去了一趟支隊的火災調查科,他想瞭解火災調查方麵的曆史。十八年前火災調查還冇有成立專門的科室,而是由警方負責,但找來的顧問也全都是消防專家,所以在這裡應該可以瞭解到當年的火災調查主要是用什麼手段、工具。

火災調查科裡的幾個老資格,要麼曾經是他爸的下屬,要麼也跟他爸認識,多是因為身體、家庭、學曆等各種原因冇能繼續往上走,調來這裡的。

由於這是一個上升空間有限的地方,所以人員一直很稀缺,上麵也在招聘和培訓新人。

任燚跟幾個熟人打了招呼,也遇到了之前協助他調查的張文。

一個老調查員知道任燚的來意後,頗為不解地問他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被他搪塞了過去。

最後,老調查員讓張文帶任燚去檔案室和倉庫,那裡有很多以前的資料,還有一些退役了的器械。

張文看到任燚還挺高興的:“任隊長,現在隊裡都傳開了,說您幫警察破了好多案。”

“也有你的功勞。”任燚敷衍了幾句,他現在冇心情提,轉而問道:“你最近怎麼樣,轉事業編了嗎?”

“今年應該有希望,不過,前段時間有個保險公司想挖我,他們也需要火災調查員,工資反正比這兒高多了,我還挺猶豫的。”

“你還年輕,不急著做決定。”

倆人來到檔案室。

張文道:“這些資料裡有火災調查的發展史,退役的器材什麼的不在這裡,我可以帶你去看。”

“行,我先看看資料,這些可以借走嗎?”

“您跟孟科長打個招呼,過段時間送回來就行,器材也是。”

“好,你忙去吧。”

任燚在檔案裡翻了一下午的資料,瞭解一下當年的調查水平,會有助於他發現宮家的案子裡的漏洞,畢竟十八年間,科技發展得太快,很多東西現在用高級儀器可以輕易查出來,以前卻是冇有那樣的條件。

最後,任燚借走了一些資料和器材,返回中隊。

他從昨天到現在,隻睡了四個小時,此時已經疲累不已,便回宿舍睡了一覺,直到晚上十一點多,被電話吵醒。

“喂?”任燚邊打哈欠邊接了電話。

宮應弦清冷好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我在你中隊。”

任燚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不是派司機來嗎?”

“司機不配槍。”宮應弦,“收拾好就下樓。”

“好、好。”

掛了電話,任燚已經清醒了許多。宮應弦是擔心他的安全,所以親自來接他嗎?

他一麵想要將自己的心從宮應弦身邊拽遠一點,一麵卻又無可奈何地看著它越陷越深。

他不是一個隻會以貌取人的毛頭小子,他喜歡宮應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宮應弦在用一種單純的、真誠的、彆無所圖的方式對他好。而他是一個彆人對他好一分,他忍不住三分回報的人,於是就把自己繞進去了。

他抓起在他身邊睡覺的淼淼,用臉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腦袋,喃喃道:“你是唯一屬於‘我們’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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