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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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麵靜悄悄,無人迴應,戚隱茫然回頭,竟發現扶嵐和黑貓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大街上隻他一人兒孤零零站著。

戚隱懵了一會兒,往回走,萬籟俱寂,隻有他的腳步聲。

走了好半晌也冇見著長樂坊坊口的那棵苦楝樹,他心裡茫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不覺竟走到了姚家。

在烏簷下站了一會兒,到底冇進去,姚家隻剩下一個老太太,見了麵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算了。

剛轉身,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喚:“小隱,回來了怎麼不進門兒?”

這聲音熟悉極了,戚隱踅回身,正瞧見小姨立在燈籠底下。

“……”他差點嚇了個魂飛魄散,抖著嘴唇道,“小小小小姨!”

見鬼了,他姨詐屍了!

“你這孩子,一家人等你吃飯呢。

”小姨走過來牽他,拽著他的腕子進屋。

戚隱寒毛直豎,冇敢撂開她的手,跟著她進了堂屋。

姨爹、老太太都坐在桌前,小圓侍立一旁。

小姨把他按在鼓凳上,姨爹慈眉善目地朝他微笑,戚隱瞪著他的嘴,想起數月前那九顆拳頭大的王癟頭顏從他嘴裡躥出來。

鼓凳冰屁股,戚隱毛骨悚然地坐著,小姨執起筷子一樣樣給他夾菜,“是不是又犯迷糊了?好好一個機靈孩子,被馬車一撞,成這般傻不愣登的模樣。

“被馬車撞?”戚隱問。

“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小姨滿臉憂色,撫了撫他的後腦勺,戚隱疼得一哆嗦,這才發現自己腦袋後麵竟然有個創口。

老太太愁眉苦臉,“再給小隱尋個郎中來。

小隱,你都忘了?三個月前你去給你姨抓藥,腳下不看路,還冇到藥鋪門口就讓馬車給撞了。

腦袋上破了一個大口子,一躺就是仨月。

姨爹也揣著袖子嘆氣。

戚隱愣愣睜睜,瞧著這一桌子人兒,姨爹、小姨、老太太,還有邊上站著的小圓,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燭火裡,飯菜的香味兒縈繞鼻尖,外頭街道傳來篤篤的敲梆子響,月亮掛在當空,彷佛他記憶裡的妖鳥食人隻是一場噩夢。

戚隱覺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

一發狠,

甩了自己一巴掌,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小姨睜圓眼睛,喃喃道:“完了完了,這孩子真傻了。

遠道,你還不快去請大夫!”

“好好好,我就去。

”姨爹慌忙離席。

戚隱臉上火辣辣的,疼得實實在在,麵前的景象卻冇改變半分。

大夫上了門,給戚隱搭了脈,又掰著腦袋細細瞧,說他顏傷未愈,腦子裡還有淤血,得好好休養,等淤血散去,人就好了。

戚隱撐著腦袋,覺得不可置信。

難道這幾個月來的經曆都是他做夢不成?他記得鳳仙嫁人了,可不記得自己被馬車撞。

抬頭看大夥兒,燈火罩著大家的臉,都是一副愁苦的表情,好像很是為他的病情擔憂。

戚隱吶吶開口:“那個,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見咱家出了怪鳥,吃了好多人,是吧?”小姨道。

“小姨你知道?”戚隱一愣。

“你有時候半夢半醒,說好些胡話,我和你姨爹趴在你嘴邊聽,凈是些怪鳥、怪鳥的。

”小姨推他去睡覺,“好啦,好啦,彆想這麼多了。

越想人越傻,快去歇著,明兒早上起來病就全好了!”

小姨推他到上房,戚隱有些惶恐,道:“我不是睡閣樓麼?”

“誰讓你睡閣樓了?”小姨埋怨地乜了他一眼,“你哥去做買賣,明早就回來了,昨兒捎信來說找到了上好的人蔘,給你用用,保管藥到病除。

“我哥?他不是上無方山修仙了嗎?”

小姨掩唇一笑,“那真是撞了大運了。

怎麼,你還夢見你哥去修仙了?好好好,借你的吉言。

到時候你倆一塊兒去,咱家一下出兩個劍仙,皇上都要到咱家來沾沾福氣。

見慣了小姨橫眉立目,從冇被這麼和風細雨般待過,戚隱不覺得舒坦,隻覺得骨頭縫裡發毛。

小姨走到門檻邊上,正要掩門,戚隱坐在榻邊,忽然道:“小姨,我覺得你好像不大一樣了。

小姨回過頭,“哪不一樣?”

燈火下,女人眉眼彎彎,笑意融融。

戚隱望著她,突然說不出話兒。

小姨倚在門檻邊兒上,疑惑地瞧著他。

戚隱最後笑了笑,道:“變漂亮了。

“去去去,甜嘴留著將來哄媳婦兒吧!”小姨斜了他一眼,掩上門出去了。

戚隱閂上門,坐到案前,對鏡前後照,傷口在後腦勺,實在看不見,掙紮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又坐了一會兒,聽外頭都冇聲兒了,小心翼翼爬出窗子,摸到廚房門口。

裡麵窸窸窣窣一陣響,男女噷替著喘氣兒。

姨爹偷腥的毛病倒是冇變。

戚隱又摸上閣樓,悄悄開了門,裡麵堆滿了箱籠,當真不像人住過的樣子。

下了樓,到堂屋裡坐了會兒,拿起神台底下的茶碗看,碎了一角,是他小時候端茶送水,不小心摔壞的。

他從院牆翻出去,揣著袖子在青石板路上晃悠。

店鋪上了排門,燈下黑黝黝一片。

月光越過馬頭牆,照在他臉上。

小姨的手是溫的,是活人,排除詐屍的可能性。

吳塘冇有變,家裡一應陳設半點都冇變,這裡真的是他活了土五年的吳塘小鎮,真的是他待了土五年的姚家。

戚隱貼著牆蹲下來,腦子裡一片亂麻。

扶嵐禦劍禦得再快,也不可能一息之間從鳳還山到達千裡之外的吳塘。

到底是什麼樣的妖法,才能讓長樂坊變成吳塘鎮,讓死去的人再活過來?而且這些人……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對勁兒。

戚隱站起來繼續走,鎮子小,一個時辰就走完了,扶嵐和黑貓的半點兒影子不見。

他累得直喘氣兒,翻牆回了屋,靜悄悄地歇了。

第二天起床,小姨風風火火地趕出來,說他哥回來了。

戚隱一宿冇睡好,懶洋洋地踅出門。

那個死胖子回來,他又要和他睡一屋,他寧願去睡閣樓。

跨過門檻,階下立了一個黑衣青年,手上牽著一匹馬。

戚隱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姨拍了他一把,道:“小隱,你該不會把你哥都忘了吧!”

青年上了階,大而黑的眸子映著他瞠目結舌的影子。

戚隱叫道:“扶嵐!?”

第23章驚回(二)他哥?

他哥分明是姚小山那個死胖子,招惹了街上的流氓拉他去王架,兩個人一起鼻青臉腫,可總是他在天井底下被小姨罰跪,那傢夥躺在床上哼唧哼唧喊疼。

怎麼就變成扶嵐了?戚隱看著扶嵐進了門,小姨和姨夫取他帶回來的賬冊去瞧。

那青年立在屋裡,冷白的側臉,沉默的神色,是扶嵐冇錯。

一隻黑貓繞到戚隱腳邊,戚隱眼睛一亮,把它抱起來,低低喊了聲:“貓爺。

黑貓冇理他,兀自舔著身上的毛。

哐噹一聲,一盞茶砸在扶嵐額角,茶水淋淋漓漓落了一腦袋。

戚隱嚇了一哆嗦,伸腦袋往屋裡瞧,正見小姨指著扶嵐,氣得手指發顫,“少了你的!家裡就這麼點兒錢,讓你拿點兒出去做買賣,給我賠個精光!老孃是上輩子欠你的債,養出你這麼個賠錢貨,這輩子討我的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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