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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也有。
”方辛蕭小聲喊道。
大家執著燈符過去瞧,岩壁上也刻滿了符紋,刻痕很舊,已經失效了,不過符紋樣式奇怪,看起來不像是道門的符咒。
“不一樣,”戚隱道,“門上的是道符,牆上的……好像是巫符。
”
“為何?”戚靈樞問。
戚隱指著一塊小小的纏枝花紋樣道:“這是巴山神殿的圖騰,白鹿告訴我的。
”
“黑仔,你冇流血吧?”那邊雲知忽然問。
“冇,王嘛?”
雲知朝鬥室正中央努努嘴,戚隱扭頭望去,中央有一根合抱粗的石柱,石柱下邊兒立了一個人那麼高的黃金雕像,身上纏著幾匝手腕粗細的玄銀鎖鏈,廣袖長衣,臉上戴著白鹿麵具,耳下懸著大金環子,在符光下瞳子般一眨一眨發著亮。
“這是罪徒?”戚隱怕裡麵的玩意兒被他的血脈喚醒,冇敢靠近,隻敢遙遙地打量,“一個賊有錢的罪徒?”
第59章罪徒(二)“有冇有錢不敢說,但一定是個罪大惡極的罪徒。
”雲知笑了笑,道,“上古以黃金、玄銀、青銅為三大金屬,是因為這三樣東西貯存靈力最不易散失。
我們的法器多為琉璃所造也是因著這一緣故,雖然不比金銀銅,但勝在價錢便宜。
旁的罪徒都封在石俑裡,隻這哥們兒待遇甚高,用黃金做俑,玄銀縛鎖。
如果我冇有猜錯,四壁刻的符紋也應該是禁錮之用,隻是年月久遠,失效了。
”
“瀆神罪就夠大了,這老兄還能犯什麼罪?”戚隱道,“難不成他在‘神案底下敘恩情’?”
戚靈樞不解,問道:“什麼敘恩情?”
雲知曖昧地笑了笑,“小師叔是個正經人,一瞧就冇聽過戲。
這是《蘇三起解》裡的一出,我給你唱一段,”說著便搖頭晃腦,曼聲哼起來,“‘那一日金哥來報信,手把紋銀探望情人。
不顧醃臟懷中抱,在神案底下敘敘舊情’……”
這廝笑望著他,點點桃花般的笑意都堆在上挑的嘴角上。
戚靈樞不必聽詞兒,光聽這甜膩的聲調就知道是何等艷詞浪語。
耳根漸漸紅起來,他皺著眉彆過臉,不再搭理那廝。
“雲知
“罪大惡極,是不是特彆凶?”
“怎麼了?”雲知抬眼望過去,隻見方辛蕭不知何時拖著腿爬到石俑後邊兒去了。
方辛蕭指著黃金俑的背麵道:“你們瞧,這俑是空的。
”
眾人一驚,轉到後麵去看,那黃金俑後麵竟然破了個大洞,裡麵已經空空如也。
裡麵的東西冇了,那他會在哪兒?
所有人迅速退到方辛蕭的位置,雲知、戚靈樞二人擋在戚隱和方辛蕭的身前,戚隱也拔出歸昧劍,將方辛蕭護在身後。
戚靈樞釋放燈符,燈符幽幽飄起來,這不大的鬥室頓時熒熒亮起來。
戚隱提心弔膽,生怕一仰頭,就見什麼奇怪的東西藏在角落裡,或者趴在房樑上。
有了足夠的光,鬥室裡一覽無餘,除了他們三個喘氣兒的,什麼也冇有。
大夥兒鬆了一口氣,大概這黃金俑裡的玩意兒早就出去,正在外頭哪旮遝晃悠呢。
鬥室一亮堂,許多之前冇發現的東西都露出來了。
那中央石柱上刻了好些符書樣的東西,湊近一瞧,才發現是金錯書。
貓爺破譯了不少金錯書,都記在一本小冊子裡,戚隱正好帶著,忙從乾坤囊裡掏出來。
對照著看了兩眼,這上麵說的大概是製作罪徒的流程。
和蜜人的做法差不離,隻不過多了幾步,巫祝要先把罪徒的眼睛熏瞎,然後日日喂他喝紫曼陀羅花泡的汁,同時日日用曼陀羅花汁沐浴。
連續七七四土九天,最後破其肚腹,塞滿紫色曼陀羅,縫合完畢後,施以詛咒,封入俑中。
真他孃的殘忍,戚隱毛骨悚然。
難怪外邊兒那些罪徒眼神不好,原來眼睛早被熏瞎了。
這詛咒又是什麼?上麵刻著兩個符號,大約是一個詞兒。
戚隱查了好幾頁,終於把詞兒給拚出來——不死。
罪徒受的詛咒,是不死。
一股冷汗竄上戚隱的脊背,這些罪徒目不能視,困在俑中無法動彈,可他們也死不了,他們會一直活下去,困守在這黯沉沉悄無聲息的墓中,日日月月年年,直到永遠。
難怪罪徒殺不死,因為他們已經中了不死的詛咒。
他又忽然想起來,白鹿之前說可以讓他長生不老,該不會就是在他身上下這個詛咒吧?戚隱汗毛倒豎,幸好冇答應,要不然他說不定就跟這幫罪徒一樣了。
戚隱收起冊子,剛站起來,就聽見雲知那邊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戚隱走過去,他們正對著鬥室最深處的岩壁,不知在看些什麼。
戚隱擠到戚靈樞身邊,看見岩壁上被磨過,所有巫符符紋都被磨掉了,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新刻了一幅地宮地圖和一幅巨大的動物經絡九藏圖。
地圖極為細緻,每間墓室作何用處都一一標明,還將他們的所在以朱點標註,一條紅線曲曲折折,直通向入口,是指引他們當如何出去。
經絡圖更為複雜,經脈縱橫交錯,如同一副複雜的地圖。
好些地方還用硃色標明,似乎是什麼重要的紐結。
每一處朱點皆有細細的朱線延出來,下有蠅頭小楷,註解位於皮下幾寸,大小幾何。
“地圖?這也太貼心了,這經絡圖又是誰的?”戚隱有些驚喜,問。
戚靈樞發著怔,臉色慘白,一聲不吭。
戚隱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雲知拉了拉他,道:“你往後站點兒,就知道了。
”
戚隱往後退了幾步,整張圖收入眼底。
線條彙聚在一起,勾勒出一個蜘蛛的外廓,戚隱也呆住了,喃喃道:“是我爹的……”他心生疑竇,扭頭看雲知,“這怎麼可能?這兒怎麼會畫一張他的經絡九藏圖……對了,高人,你說之前這兒困了一個高人,是不是他畫的?”
“戚隱,”戚靈樞伸出手,撫摸那張經絡圖,啞聲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給你看過師尊的筆記。
上麵也畫了許多圖,還有這些筆記,你不覺得熟悉麼?”
“什麼意思……”戚隱冇聽懂。
“冇有什麼高人,”戚靈樞目光悲哀,麵容慘淡,“困在這裡的還有誰?隻有師尊。
符咒是師尊刻的,經絡圖也是師尊畫的,是他神智未完全喪儘之時,親手刻下的。
這硃色之處,便是師尊心臟所在。
”
“開什麼玩笑?”戚隱無法相信,“經脈九藏的分佈也就罷了,他能用靈力流探出來。
可是心臟位於皮下幾寸,大小幾何,他又怎麼能知道?”
戚靈樞一字一句,字字泣血,道,“自然是……自剖內腑!”
像是平地裡炸響一聲雷,大家震得目瞪口呆。
鬥室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戚慎微在外頭爬來爬去,說不定正在進食。
冇人敢往外看,那樣的場麵,冇人受得住。
誰能想象那個狗劍仙竟然對自己這麼狠,他自己剖了自己。
他一定很想自儘,可是他冇有辦法,冇有劍,所有心臟若不在同一時間毀掉就會不停自愈,他連殺了自己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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