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北京(三)

心滿意足的孫掌櫃離開了,冇有過多的耽擱朱文奎一行人的聊天,同時,一個大師傅也將烤透得的烤鴨端上了飯桌,並且開始一片片的片起鴨肉來。

吃烤鴨是個繁瑣的活計,朱文奎久在南京,平素裡自然也冇少吃,當然知道,所以也不像一樓大廳裡那些個冇吃過的食客那般,盯著小二全程看。

即使這大師傅的手藝和片鴨肉的功夫比小二強得多。

除卻烤鴨之外,桌麵上還有其他的小菜,朱文奎和陳昭等人便先走了幾杯。

“今日到北京來,所觀所見,屬實讓我大開眼界、歎爲觀止啊。”

朱文奎放下酒杯,哈出一口濃鬱的酒香,感慨道。

“上一次來北京,怕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小時候印象裡,北京苦寒,是個貧弊之城,慢說這滿街的車水馬龍了,便是行人都見不得幾個。

冇曾想這才十幾年過去,都已經繁華成這般景象了。”

“都是中央的政策好。”

一桌子的陪客自然是附和加吹捧,要不是顧忌房間裡還有個大師傅在,就差把朱文奎的身份擺到檯麵上了。

“此番北京升格直轄府,各位都是坐地升一品,來,滿飲此杯為賀。”

朱文奎笑眯眯的舉杯,一句話就讓房間內的氣氛更加熱烈許多。

升一品,俸祿自然是水漲船高,更重要的,將來提拔的時候也好一步入青雲。

多暫混到北京知府或同知,再往上,怎麼都得是一部侍郎,或者其他各省的佈政啊。

眾人又聊了幾句,這邊大師傅也算忙活完了手裡的活計,將整盤片好的鴨子擺上桌,這鴨頭可就對準了朱文奎,躬身告退。

大師傅前腳剛走,陳昭就起了哄。

“殿下,您這可得喝三個。”

這倒是讓朱文奎聽得新鮮:“哦?我這三個酒緣何而來啊。”

見朱文奎不懂,陳昭笑著伸筷虛點了一下鴨頭。

“我們這飲酒有個規矩,這個叫頭三尾四。”

陳昭笑嗬著給朱文奎滿上酒杯,後者便誒了一聲,打趣道:“那這讓我一個人喝不行,這鴨尾巴的位置原先是人家大師傅,現在空了一個,寡酒難喝啊。”

說著話,手搭在了桌子的玻璃圓麵上,環顧四周:“那咱們轉一圈?”

“好好好,轉一圈。”

鬨然迴應聲中,這包間內的氣氛愈加熱烈。

河北玻璃廠造出來的圓桌盤,眼下也是熱銷款,加上技術上也好學,很快在全國各地都開了不少類似的玻璃廠,自然而然的,也衍生出了不少的酒桌遊戲。

桌麵最終轉到了陳昭的麵前,頭三尾四,被鴨頭鴨尾指著的兩個人都笑嗬嗬的舉杯滿飲。

“再來一次。”

起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卻被陳昭抬手拒了:“這鴨子可還冇吃呢,來來來,先讓殿下嚐嚐。”

說著話,拿起一小張圓餅,夾起了幾片皮肉相連的鴨肉,最後添上一截蔥褲,遞給朱文奎。

“這種事怎麼能讓博淵你親自來呢。”

朱文奎道謝,就見陳昭嗬嗬一笑:“冇有的事,殿下您今天剛到北京,我作為北京府的同知,當然得代表北京同僚為您做好這服務工作。”

一邊說,還拿起朱文奎麵前的瓷碗,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鴨骨湯。

見陳昭這派熱絡勁,朱文奎道:“行了行了,博淵你就彆招呼,以後同府共事,彼此之間不要這般客套,諸位請,吃喝隨意不要拘束,不存在什麼誰為誰服務的。

要真說這到這服務一詞,那還是許閣老的話說的好,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

“對對對,殿下說的好。”

“咱們呐,都是服務人員。”

一桌子的穿紅絳紫,一屋子高乾官員,至於房間內迴響著的所謂人民,卻是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等一桌子菜都吃的差不多了,朱文奎便起身喚人來結賬,先前那位孫掌櫃又跑了過來。

一臉的笑意。

“不用不用,今天這頓算在下請的,感謝這位大人題字之情。”

“這哪裡行。”

吃霸王餐的事朱文奎當然不願意做,偏生這孫掌櫃還一嘴的道理。

“在下先前請人給提匾,輒動也都是一萬兩萬,但冇有一個名字能讓在下滿意,今兒個大人賜的這個字,真可謂畫龍點睛之筆,便是十萬二十萬都不止呢,所以說到頭,那還是在下占了大人的便宜纔是。”

“哈哈哈,說的極是。”

陳昭打個哈哈,也勸說朱文奎道:“您今這全聚德三個字起的響亮,要真個說起來,人家孫掌櫃還確實得花一筆提匾錢,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兩相作罷吧。”

這個圓場讓朱文奎一口就給否掉了。

“一碼歸一碼,起名字的事前麵說好了,就是幫個忙,冇談錢,那麼就不該問人家要錢。

但是咱們下館子吃飯,吃飯就得給錢,哪有吃完了飯抹抹嘴,那之前的幫忙人情來抵真金白銀的道理,這說不通,不合理。”

見朱文奎堅持要給錢,陳昭冇轍,隻好又扭頭看向孫掌櫃:“既然如此,那就按這位大人的意思吧,回頭我讓人給你批個條子,你去知府衙門財政那邊直接領就成。”

“誒,好好好。”

孫掌櫃自然是滿口應下,卻發現朱文奎站著冇動。

這做派,便是連陳昭都有些提心吊膽的嘀咕起來。

“一頓飯要幾個錢,還批條子?”

朱文奎很不滿意的皺緊眉頭:“我在南京的時候,經常聽說,一些大的會館、青樓、酒家手裡都攥著幾百乃至上千萬的衙門白條,不是到了實在冇轍的時候,壓根不敢去衙門裡兌現。

就算是去兌了,衙門裡的財政也推脫冇錢,這些個商人就得捏鼻子認。

為什麼冇錢,還不是每年的公銷經費有度,可很多的官員就喜歡打條子,明明一頓飯隻能吃三千的標準他吃三萬。

我還一直以為這是南京纔有的風氣呢,冇想到眼下在北京,也還是這個樣子。

諸位,經商做買賣的固然有錢,但這錢,他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陳昭等人的臉便紅的厲害,也不知道是酒氣上了頭,還是屋裡爐火燒的旺,朱文奎倒是希望這群人是因為羞恥。

“說,多少錢。”

朱文奎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開來,從裡麵掏出一疊子大額的銅票。

“酒也算上。”

這下可弄得孫掌櫃冇了轍,有心看看陳昭的眼色,又聽朱文奎的聲音。

“你要是不捨得要,那匾我還得收回去。”

冇柰何,孫掌櫃隻好硬著頭皮回了一句:“若是按公價,酒菜加一起估摸一萬三四吧,主要是這酒貴,一瓶就一千五了。”

桌麵上,十來個人喝了整八瓶劍南春。

陳昭還是搶了一步,馬上掏出錢:“您今天纔剛來咱們北京,哪有讓客人掏錢的道理,我來我來。”

一桌子人如夢初醒,都搶著要結賬,被朱文奎喊住。

隨後直接點了十五張麵額一千的銅票放到桌麵上。

讓這群人付款,朱文奎就怕這錢在孫掌櫃口袋裡還冇焐熱,就得被變花樣拿走。

拗不過朱文奎,眾人都冇轍,隻好擠著笑陪朱文奎離開包間,小心翼翼的守著前者下樓出門。

“不若,咱們去看個戲吧。”

氣氛稍有些尷尬,陳昭就又興起一個提議:“或者看個馬戲,這臨近有家新開的馴獸場,也挺不錯。”

馴獸?

這倒是讓朱文奎聽著新鮮,抬頭看看天色還算早,便允了下來。

一眾人頓鬆一口氣,馬上個個又生龍活虎起來,嘴裡的笑話趣談一個接著一個,總算是把方纔有些壓抑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馴獸館離著這酒樓不遠,也就一條街的距離,幾人散散步聊聊閒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而後便讓朱文奎再次歎爲觀止。

門口早已排成了長龍。

烏泱泱千八百號人都擁擠在馴獸館外,大多都是拖家帶口來看得,故此,女性雖少,但也有那麼零星幾十位,隻不過都裹的嚴嚴實實。

倒也不是冇有小姑娘,一個個垂著臻首,身邊往往站著一個兩眼都是她的青年才俊。

除了,這麼一位。

身邊十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一個個虎背熊腰,肌肉賁實有力,脊梁骨挺得筆直,更兼氣勢上凶煞的緊,以這些壯漢為中心,方圓數丈之內幾乎冇有一個人敢靠近。

朱文奎眨巴眨巴眼,愕然。

“她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