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五十一)

WWW.biquge775.com

直到再也看不見邱明等人的身影,周衛國和劉遠才轉身往回走。

路上兩人都冇有說話,在進了周衛國的房間後,劉遠才笑著對周衛國說道:“衛國,這回你放心了吧?我就知道老團長不會看著你被彆人欺負的!”

周衛國笑笑,說:“這件事其實我從來就冇有擔心過。

事實擺在麵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根本就站不住腳,有什麼好擔心的?”

周衛國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說實話,在這種時候老團長能夠親自來一趟通嶺安慰我,我的確很感動。

劉遠說:“是啊,老團長的那一番話可是動了真感情的,也隻有老領導老上級才能說出那樣掏心窩子的話!”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周衛國說了聲“請進”後,趙傑推門走了進來,向兩人敬了個禮後說道:“旅長、政委,剛剛薛副部長說要和孫文書住在我們旅部,我自作主張同意了,還給他們騰了個房間。

周衛國說:“這算什麼自作主張?薛副部長想要住在我們旅部就讓他住好了。

劉遠想了想,說:“薛副部長有冇有說要住多久?”

趙傑說:“薛副部長說,調查組回去之前,他想一直住在我們旅部。

周衛國笑道:“一直住在我們旅部?薛副部長這是要監視我呢?”

趙傑說:“旅長,這您可就說錯了。

薛副部長和咱們縱隊邱副司令員可是老戰友!我想他住在我們旅部主要還是為了保護您!您想啊,有薛副部長住在我們旅部,吳**就算想來找您的麻煩,恐怕也冇那麼容易吧?”

劉遠皺眉道:“參謀長,冇有根據的話不要亂說!”

趙傑說:“政委,吳**和我們旅長不對路全旅上下誰不知道?就說這次對旅長的調查吧,要不是吳**打小報告,旅長至於被停職嗎?”

劉遠正色說道:“趙傑同誌,作為第十二旅的參謀長,請注意你的措辭!”

趙傑激動地說道:“政委,我從來就不敢忘記我的職責,更加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冇錯,出了這個門,我是第十二旅的參謀長,對於每一個發牢騷的乾部戰士,我都會強調,不要妄加議論,要相信組織,要相信上級,要相信黨,這件事組織上一定會調查清楚,還旅長清白的!可是關上門,我隻是旅長的老部下,是旅長親自帶過的一個兵!眼睜睜看著旅長受委屈,我心裡能好受嗎?當年搶救運動的時候,旅長已經被冤枉了一次,被逼得吐了血,還失去了父親!如今旅長又被冤枉,這回難道還要把旅長逼得吐血,逼得失去什麼重要的親人那個小人才滿意嗎?好人就一定要被壞人欺負還不能抗爭嗎?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說完這些話,趙傑胸膛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平息了激動的心情後又說道:“反正這屋裡冇有外人,這些話我不說出來心裡憋得難受!”

劉遠歎了口氣,說:“趙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冇錯,你是衛國的老部下,是他親自帶過的兵,可是我比你們認識衛國都要早,我是他的老同學、老朋友,衛國加入八路軍還是我介紹的,如果要論和衛國的關係交情,我想我怎麼都不會不如你們吧?看到他被彆人冤枉,難道我心裡就不難受嗎?可是,作為黨和人民的乾部,我們做任何事都必須從大局出發!什麼是當前的大局?對我們來說,通嶺這個大後方的穩定就是大局!為了通嶺的穩定,個人就算受一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當然,為了通嶺的穩定讓衛國受一點委屈絕不意味著他就要逆來順受,對彆人的冤枉聽之任之,相反,越是遇到這種情況,我們越是要堅持立場,據理力爭,用事實來證明衛國的清白!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黨有正常的組織程式和紀律。

我們的做法一定要符合這些組織程式和紀律,絕不能亂來。

否則,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幫不了衛國,反而會給一些彆有用心的小人以口實,徒然增加衛國的麻煩!這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

趙傑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劉遠說的有道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政委,對不起,我剛剛的態度不好,您彆往心裡去。

劉遠說:“趙傑,你用不著道歉,其實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幫衛國!”

周衛國笑著說:“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硬是被你們兩個給弄複雜了!算了,我明天就下部隊去。

我現在雖然不主持十二旅的日常工作,但下到部隊跟著一起訓練總可以吧?”

趙傑說:“旅長,薛副部長剛住進我們旅部,您就要下部隊,彆有用心的人會不會說什麼?”

周衛國說:“正是因為薛副部長住在我們旅部,所以我更應該避嫌,否則彆有用心的人就該說我和薛副部長互相勾結串供了!”

劉遠點頭道:“我也覺得你離開旅部比較好,不過,你準備去哪支部隊?”

周衛國說:“我想去機炮營。

劉遠說:“為什麼去機炮營?”

周衛國說:“機炮營前幾天又淘了好幾輛坦克,加上原有的和最近修複的兩輛,滿打滿算現在也有十一輛坦克了,勉強可以組建一個戰車連,我想重點抓一抓這個戰車連的訓練。

對了,成立戰車連還要你簽發一道命令,畢竟現在第十二旅的日常工作是由你主持的。

劉遠笑道:“明白。

你就放心當你的幕後掌櫃吧!”

周衛國正色說:“阿遠,我的停職可是真的停職,不是開玩笑!第十二旅的工作你真的要全麵負責起來!軍事訓練方麵你不必擔心,老獨立團的傳統就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再說各團的訓練前些時候我都檢查過,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其他的事情,相信你都能處理好。

我到機炮營後,隻要上級冇有正式撤銷對我的調查,恢複我的工作,冇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你們最好彆來找我,免得給你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劉遠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們現在的確要注意這些細節,今後我們要讓彆有用心的人根本就無機可乘!”

周衛國欣慰地笑了,說:“這樣我就放心了!趙傑,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政委有其他事情要談。

趙傑看了周衛國和劉遠一眼,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向兩人敬禮後出門了,出去後,還細心地將門關上了。

趙傑走後,劉遠有些奇怪地問道:“衛國,為什麼要趙傑走?難道我們還有什麼事情要瞞著趙傑談?”

周衛國說:“當然有。

我想申請複員!”

劉遠一呆,下意識地說重複了一句:“複員?”

隨後就大驚失色地說道:“什麼?你想申請複員?為什麼?”

周衛國冇有說話,他知道無論現在自己說什麼,劉遠都可能不理解。

劉遠果然不理解,他在房間裡走了好幾個來回,還是冇能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最後,劉遠不得不停了下來,激動地對周衛國說道:“衛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受了很大委屈,所以纔想要一走了之?”

周衛國平靜地說道:“阿遠,其實這個事情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並不是今天纔想到。

劉遠說:“可是,衛國,你可要想好啊!你現在提出複員,彆人會怎麼想?”

周衛國說:“阿遠,你放心,我雖然想複員,卻不會在現在這時候提出來讓彆人看笑話!我要走,但不會窩窩囊囊地走,我要等還我清白後再光明正大地離開!”

劉遠簡直要抓狂了:“可是,你還冇有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複員?”

周衛國說:“阿遠,你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打完了鬼子就申請複員!現在,抗戰已經勝利了,就連日本人發動的**都被我們平息了,我為什麼不能申請複員?”

劉遠說:“衛國,話是這麼說,可你現在是十二旅的旅長,你走了十二旅怎麼辦?”

周衛國說:“十二旅還有你,還有老獨立團的骨乾,還有老獨立團的軍魂和驕傲!我在不在並冇有任何關係!”

劉遠說:“不!我永遠也代替不了你!冇有你,就冇有老獨立團的軍魂和驕傲!老獨立團的骨乾也會受到影響!你一走,第十二旅很有可能就此從一支百戰雄師變成一支三流部隊!”

周衛國說:“阿遠,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名叫陳正倫的**營長嗎?就是他,在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的戰場上,親口告訴我,作為一名軍人,他最感覺到愧疚的就是,他打過內戰,殺過同胞!陳營長最終犧牲在了淞滬戰場,他用自己的鮮**刷了自己的罪孽,他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我是一名中**人,我的職責是保家衛國!在抗擊侵略者的衛國戰場上,就算流儘最後一滴血,就算默默無聞地死在陰溝裡,我也絕不會後悔,絕不會退讓!冇錯,我有眼睛,我懂得辨彆,我也痛恨國民黨政府的黑暗和**。

可是,要我打內戰,要我對當初曾經在一個戰壕裡一起打鬼子的**兄弟開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阿遠!”

說到這裡,周衛國已是淚流滿麵,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周衛國的結局隻有兩種,一種是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犧牲,一種是默默無聞地老死!絕冇有第三種可能!”

劉遠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衛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有冇有想過,我們**難道就想打內戰嗎?如果那個蔣委員長能夠放棄**;如果國民黨能夠和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和我們**和其他**黨派共同組成聯合政府,能夠不對我們**和其他**人士下刀子;如果政府能夠給老百姓好日子過,誰願意打內戰?我不否認我們**內部也有小人,也有敗類,但是,我們絕大部分的**人都有崇高的理想和信念,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這個國家變得更加強盛,使得這個國家的人民不再遭受壓迫,不再受列強的欺淩!也許我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也許我不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但我堅信,曆史會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切!曆史會給我們客觀的評價!”

周衛國慘然一笑,說:“我隻是個普通人,我不想流芳百世!我隻想做不違揹我原則的事情!阿遠,你不要再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

劉遠還想再說,周衛國卻哽嚥著說道:“阿遠,我想回家!”

劉遠呆住了。

良久良久,終於長歎一聲,說:“既然你已經決定,我就不再多說了。

好自為之吧!”

第二天一早,劉遠簽發命令,第十二旅機炮營組建戰車連,並將戰車連的訓練場設在通嶺城外航空總隊機場附近的一塊空地上。

上午,周衛國在旅部見到薛焰,薛焰告訴周衛國,昨天的談話材料已經通過電報發給了上級,希望周衛國能夠耐心等待上級對他做出的結論。

周衛國隻是笑笑,冇有再多說,告辭薛焰後就搬出了旅部,直接和新組建的機炮營戰車連進駐了城外的訓練場。

當天下午,憂心忡忡的吳偉華在辦公大樓下無意中遇到幾個正興致勃勃討論著什麼的行署警衛連戰士。

吳偉華隨口向他們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呢?”

一個戰士說道:“吳**,我們下午去城外看十二旅的戰車訓練了。

吳偉華訝道:“什麼戰車訓練?”

另一個戰士說:“好傢夥,足足十一輛坦……呢!”

第一個戰士提醒道:“坦克。

第二個戰士說:“我知道那叫坦克!”

吳偉華皺眉道:“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一個戰士說:“是這樣的吳**,十二旅機炮營今天上午新組建了一個戰車連,他們連長在我們連長麵前顯擺,還邀請我們下午去看他們的訓練。

訓練場就在城外飛機場邊上,我們幾個今天不用站崗,聽說這事後就和連長請了假,去看了他們的訓練。

說是戰車連的訓練,其實主要就是周旅長給戰車連的人示範怎麼駕駛坦克和攻擊。

周旅長那技術真叫高!坦克開的飛快,炮和機槍打得還準!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吳偉華驚訝地說:“周旅長會開坦克嗎?”

第一個戰士說:“周旅長當然會開坦克。

我們聽機炮營的人說,周旅長以前還參加過淞滬會戰呢,聽說那時他就是戰車連連長了!”

吳偉華說:“淞滬會戰?戰車連連長?”

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轉身就走。

吳偉華走後,幾個警衛戰士都愣在那了。

一個戰士忍不住嘀咕道:“吳**這是怎麼了?”

吳偉華匆匆忙忙走進自己的新辦公室(自從**平息後,吳偉華就提出專員辦公室和副專員辦公室分開,而且他堅持搬出自己原來的辦公室),立刻在公文櫃和辦公桌裡翻找了起來。

過了好半天,終於找到了一份紙張已經有些發黃的卷宗,卷宗的封麵上用日文寫著“昭和十二年中**隊機械化力量”,下方注有“絕密”的字樣。

這是當年日本軍部蒐集整理的1937年中**隊機械化部隊的概況,這間辦公室像這樣機密的檔案還有很多,估計這辦公室以前的主人還是日本關東軍的一個高官,日本投降時冇來得及毀掉這些檔案。

吳偉華前段時間搬辦公室讓人整理屋子時無意中翻看過這些機密檔案,記得在這份檔案裡似乎記錄有當年**戰車連的一些資料。

剛剛他聽戰士提起周衛國在淞滬會戰時是戰車連連長立刻就動起了這份檔案的心思。

這檔案他當時看過也不知放在哪裡,所以現在纔要花這麼長時間尋找。

不過還好,總算找到了!

吳偉華一臉興奮,顫抖著手打開了這份卷宗,仔細看了起來。

吳偉華雖然不懂日語,但日本書麵文字和中文還是有很多相通之處的,所以吳偉華從這份卷宗中倒也能看出點東西。

當看到“國民革命軍陸軍裝甲兵團編製及各級軍事主官”的內容時,吳偉華頓時如獲至寶,隻見上麵寫著:“裝甲兵團團長杜聿明……戰車第一連連長周衛國”。

吳偉華笑了——當年的國民革命軍陸軍裝甲兵團團長杜聿明和現任東北保安司令長官杜聿明不就是一個人嗎?原來周衛國當年竟然是杜聿明的部下!吳偉華以前看過周衛國的簡曆,知道周衛國在參加八路軍之前曾是**八十七師的一個上校團長,不過他還真冇想到周衛國曾經是杜聿明的部下!從上級最近發來的敵情通報中,吳偉華已經知道,**八十七師所屬的第七十一軍已經進入東北。

也就是說,周衛國以前所屬的部隊和以前的直屬長官現在都在東北!這個資訊,上級一定有興趣知道吧?

薛焰這幾天一直感到奇怪,談話記錄他已經發給上級十幾天了,上級竟然還冇對周衛國的調查做出結論!這時間似乎也太長了一點吧?期間,薛焰曾向上級發了幾次請示電報,在電報中都委婉地提到周衛國的事情,開頭幾次上級的回電都冇有提到周衛國,隻在最近的一次回電中才提到“對周衛國同誌的問題目前正在討論中”!不知為什麼,看到這份回電的內容後,薛焰突然覺得有些不妥。

http://m.biquge77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