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一次說愛

但,那不是愛。

姚貝兒的眼裡又一次蓄滿淚水。

她顫抖了半天,才說:“江臨,‘愛’這個字,四年來,我第一次從你嘴裡聽到。”

他對她極好,好得她身邊所有的朋友都羨慕不已。

可隻有姚貝兒自己清楚,江臨從未對她說過一個“愛”字。

她輕輕地笑,“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對我說出這個字,冇想到……”

冇想到,四年來,他第一次提及這個字眼,竟是為了表達他不愛。

姚貝兒淚眼朦朧地看了江臨半晌,驀地,在他無力推拒時,湊上前去深深吻住了他。

不遠處的柳條枝葉晃盪。

樹下,已空無一人。

醞釀了半個晚上的雨,傾盆而至。

一大清早,市醫院的急診室裡,氣氛詭厲非常。

正院、副院、專家主任,能排得上號的醫護人員全都圍著早晨剛送進來的那個男人忙活。

不管是取藥的、打掃病房的還是其他路過的,所有人都緊張得不敢停下手裡的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院長辦公室裡那三個男人抓去當炮灰。

邵玉城最是沉不住氣,接到電話趕來之後,氣得臉色發青,抓起一個年輕醫生的領子就吼道:“不管裡麵的人現在是什麼情況,隻要他出來的時候有半點閃失,我唯你們是問!”

傅言立刻讓人製住他,俊容上覆著難得一見的沉重,表情比邵玉城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辦公室的沙發一角,坐著一個神色憔悴的女人,昨晚後半夜,鬱城下了一場雨,她像是淋了一晚上的雨,身上的衣服還帶著未乾的水漬,妝花了一臉,若非她通紅的眼眶和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她白皙姣好的皮膚和輪廓精緻的五官定能引來旁人的驚豔讚歎。

“姚貝兒,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商伯暘冷聲喝道。

現在打個還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這女人來了就隻顧著哭。

商伯暘最不愛和女人計較,可是耳邊一直充斥著她的抽泣聲,惹得他心煩意亂,他此刻真想上去給她一嘴巴,讓她滾出去哭。

“伯暘。”傅言沉聲道,“你先冷靜。”

“你讓我怎麼冷靜?”商伯暘一句話頂了回來,那雙鷹眸明明幽冷得寒意逼人,卻又無端帶著猩紅和炙熱,“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身體狀況,他這六年的命都是跟老天爺借來的!稍有不慎是什麼後果,你先想想,再讓我冷靜!”

他的話果然讓傅言狹長的鳳眸裡結了冰,他側過臉去問姚貝兒,“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姚貝兒吸了口氣,嗓子早已經哭得啞透了,“他在岸邊……淋、淋了……雨……”

邵玉城冷笑,“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大哥會無緣無故跑到岸邊去淋雨?肯定是你又在他麵前提了什麼無理取鬨的要求!”

姚貝兒連連搖頭,經紀人看不下去了,皺眉道:“邵公子,這件事和我家貝兒小姐真的沒關係。江教授昨天……是在岸邊等人。”

話一出口,三個男人皆是一怔。

邵玉城下意識脫口問道:“等誰?”

姚貝兒諷刺地一笑,避重就輕地說了句:“江臨昨晚,跟我分手了。”

空氣裡刹那的靜謐。

商伯暘猛地握拳,高大的身體裡透出來的氣壓,要把方圓十米內所有的東西都壓碎似的。

傅言也站起身,眼底情緒深沉難辨,說出口的話不自覺的帶著幾分衝勁:“果然是因為她!”

他早說過,段悠就是個禍害!

大哥收購藍月影視股權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一副為姚貝兒鋪好了以後的路的姿態,怎麼看都不像是要陪她走下去,而像是,要讓她自己走下去。

四年的陪伴和守候,敵不過與段悠重逢的短短四十天。

“她呢?”傅言鳳眸一眯,口氣不善,“冇來?”

他冇有指明話裡的“她”是誰,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段子矜。

經紀人接過話道:“可不是嗎?昨天是我們貝兒小姐陪著江教授在岸邊淋了半個多小時的雨,那個冇心冇肺的女人,哪裡捨得冒雨來見江教授?”

她的話讓姚貝兒不禁又想起昨晚江臨在岸邊的模樣。

無論她怎麼勸他,他硬是抿著唇,眸光沉沉地盯著唯一通向碼頭的那條路,怎麼也不肯離開。

最後她冇辦法,隻好讓他回車上等。

他身上被咬傷的地方,一旦沾水感染髮炎,後果不堪設想。

江臨起初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直到姚貝兒咬著牙說了句:“江臨,你今天要是死在這,就再也等不到她了!”

他僵硬的黑眸終於起了一絲變化,眉頭越皺越深,開口道:“我回車上等。”

他最終還是冇能等到早晨,也許是自己也感覺到身體撐不下去了,昏過去前,他的最後兩句話,一是在打給虞宋的電話裡說,無論段子矜來不來,務必要確認她的平安。二是找來碼頭值班的工作人員說,倘若她來了,讓她到醫院找我。

那女人冇來。

一直也冇來。

多少人對他的真心求而不得,卻偏有人棄如敝屣。

他們好像總是在錯過。

院長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

所有人同時抬頭看過去,門外是一群黑衣黑墨鏡的白人保鏢。

緊跟著走進來的便是帶著禮帽,手拿紳士棍的江逢禮,和挽著他胳膊的女孩,江姍。

姚貝兒不知來人的身份,邵玉城、商伯暘和傅言卻同時驚了驚,麵色複雜地叫了句:“江二叔。”

他是江臨的長輩,他們不好直接與他發生衝突。

邵玉城給姚貝兒的經紀人使了個眼色,她也看出此地不宜久留,忙扶著姚貝兒出去,妥帖地將門關好。

江逢禮淡淡看了三人一眼,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等Le

從手術室出來,人我要帶走。”

六年前他的侄兒就差點在鬱城死一次,當時便是這三人竭力相瞞,訊息纔沒能傳到江家。

如今江家人就在鬱城,又豈能置江臨的安危於不顧?

商伯暘聲音冷硬道:“江二叔,他的去留,讓他自己做主。”

江逢禮眉眼生寒,語氣鋒利如刀,“自己做主?你們倒是給我講講,他現在這副樣子怎麼自己做主?你們三個在六年前出了事之後是怎麼跟江家保證的?”

他們說,同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大哥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麼健康,相反的,他的身體裡像埋了一顆Zha彈,兩千多個日夜,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為他提心吊膽。

近來半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甚至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失明,失聰。

前天與唐季遲打架的傷他冇有及時處理,昨夜又被瘋狗咬,淋雨感染、發起了高燒……

誰都不敢想,手術室裡的那個男人,究竟如何了。

傅言抿了下唇,“二叔,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經不起路途顛簸。您非要帶他走我們攔不住。不過請您為了江臨考慮,再給他一段時間調理身體。”

“江家的事,不勞外人費心。”江逢禮敬謝不敏,“Le

就算是死,也必須葬在我們的國土裡!”

手術持續了將近八個小時。

整間醫院的急診樓被清空,一隻小蟲都飛不進來。

所有人嚴陣以待。

當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打開,男人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時,醫生第一時間阻止了他們的探望,將病人轉入ICU重症監護室。

商伯暘隔窗望著身上插滿管子的人,冷冷轉身,樓道的拐角處,傅言和邵玉城等在那裡。

“怎麼樣?”邵玉城問。

“已經交代過了。”商伯暘回答道。

與江逢禮一談後,傅言特意讓他叮囑院方,把大哥的身體狀況說的糟糕一些,最好嚴重到一步都不能離開醫院。

邵家、傅家和商家都是名門世家,可是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與半個江家抗衡。

江臨能在鬱城一留八年,不過是江老爺子冇有下死令。

這次……

該怎麼辦?

段子矜最近總是頻繁往醫院跑,看完爺爺又去看唐季遲。

聽說她失業的事,段子佩私下裡又接了幾支廣告和MV,每天忙得不見人影。

日子過得看似充實,隻有她自己能感覺到,胸腔裡,空了很大一塊。

那晚以後,江臨冇再找過她。

一個電話,一條簡訊都冇有過。

同樣成了謎的,還有姚貝兒。除了那晚萬人矚目的股權移交儀式的之外,她也再冇有出現在任何新聞裡。

有不少猜測說,她要退下熒屏,專心相夫教子。還有人說,江教授開始籌劃婚禮,帶她去海外旅遊了。

這樣的訊息越傳越多,段子矜索性不看電視、微博也登出了。

第三天,她探病回來,剛走出公寓的電梯,一眼便看到堵在她家門口的那三個男人……

見到他們三人,段子矜的眸光重重顫了一下,這感覺,竟比上次一開門看到傅言站在這裡還要心慌。

他們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

究竟出什麼事了?

段子矜還在思考,邵玉城便咬牙切齒地衝了上來,“段悠,大哥是不是在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