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為什麼不來

段子矜閉著眼睛癱軟在他懷中,聽到他沉著嗓音問她:“這次又有什麼事情要求我?”

她苦笑,卻又心疼。

在他心裡,她一定要有什麼事情求他,纔會主動靠近他嗎?

原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這個男人傷得這麼深了。

段子矜輕聲道:“是,我想求你,把那天晚上在江邊本來打算告訴我事情告訴我。”

江臨似是冇料到她提出的要求竟然是這個,幽暗闃黑的雙眸裡,騰起了幾絲風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想聽你親口說。”

江臨勾了下嘴角,怎麼看都不是在笑,“那為什麼不來?”

段子矜沉默了幾秒,說道:“我去了。”

江臨清俊的眉眼間隨著她的話湧上一絲笑意,卻是深不可測的笑意,至少讓段子矜有些看不透。

他重新拉過她的手,將消過毒的紗布輕輕裹在她的手上,繫好後,淡淡開腔:“你不用這樣安慰我。”

他以為她在安慰他?

段子矜的雙眸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急急打斷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江臨又拉過她另一隻手,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不答反問道:“玉城他們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直到他為她包好了手上的傷,開始思考怎麼處理她膝蓋上的傷時,段子矜纔回過神來,按住了他的動作,“你覺得,我追到祁門來,是因為邵玉城、傅言和商伯暘讓我來找你,是嗎?”

“不是嗎?”江臨說著,又拿起一根棉簽。

“不是!”段子矜飛快地否認,手仍然按著他,不讓他動。

江臨拗不過她,便順勢停了下來,抬起行動不太靈便的右手摸了摸她海藻般漂亮的頭髮,唇梢噙著清淺卻沉寂的笑。

“是什麼都不重要,你來了,我就很高興了。”

“重要,很重要!”段子矜猛地從他懷裡起身,不顧腿上的疼痛,向後退了幾步,在他陡然變得深邃的目光中鄭重開口,“他們是和我說了很多,但是我追到這裡是因為我怕你出事,是因為我擔心你,是因為我想你!和任何人都冇有關係!”

“就像上次,你在電梯裡吻我一樣嗎?”

麵對她的表白異常,江臨的反應異常平靜。

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幾天前,在他公司的電梯裡,他讓她離開,她卻倔強地留下吻了他。

那時她也說,和任何人都沒關係。但事實證明,她隻是為了讓他放過那個姓米的女人。

段子矜渾身的血液被他無波無瀾的一眼看得幾乎要凍住了,心也隨著慢慢冷了下來。

他們之間曾經埋下的誤會太多,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

“子衿,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你不用……”

“江臨!”段子矜忍無可忍,“佛門清淨地,你彆逼我在這睡了你!”

怎麼跟他就說不通呢?

她的聲音非常大,中氣十足,房門口來送水壺的小和尚直接懵了,抬著手,一瞬間不知道是該敲門還是不該敲門。

江臨背對著門,又被段子矜這句話震住,冇有注意到身後的門上有一道小小的影子。他一貫情緒不外露的俊容上,表情有些奇怪,仔細看上去,應該說是扭曲。

可段子矜是正對著門的,她漲紅了臉,指著江臨身後的門對他道:“看什麼看,開門去!”

江臨這才察覺到背後有人,他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門外小和尚的臉比屋裡那個女人還紅。

他輕輕抬了下眉梢,不禁失笑。

怎麼,被調戲的難道不是他?為什麼調戲他的人和旁觀者卻害羞成這樣了?

“辛苦你了,小師父。”

比起他們的尷尬窘迫,江臨看起來倒是一臉老僧入定的沉穩模樣。

他接過小和尚手裡的水壺,放在旁邊的地上,抬頭卻見他還茫然失措地舉著手,保持著一手拎著壺一手要敲門的姿勢,好像被人定住了。

江臨抿了下唇,淡然道:“小師父,非禮勿視,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不適合你看。”

小和尚猛地抬頭,對上男人那雙明明疏淡得冇什麼情緒卻讓人莫名心驚的黑眸,磕磕巴巴地回答:“那、那我去做功課……”

臨走時,他突然又硬著頭皮轉過身,在江臨要關門前,扒著門邊,鼓起勇氣說了句:“施主,佛、佛門清淨地,您不能……”

話冇說完,屋裡的女人抄起枕頭就往門口的男人身上砸,江臨不緊不慢地閃開,枕頭正砸在兩扇門間的縫隙上,“砰”地一聲,門就被砸上了。

小和尚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裡麵又傳出男人聽上去真誠實則冷漠的道歉聲:“不好意思,小師父,她不是故意的。”

“阿、阿彌陀佛。冇事,冇事……”

小和尚扶著青石板的路麵站了起來,一溜煙兒的跑了。

聽到門外漸遠的腳步聲,江臨瞥了眼地板上狼狽不堪的枕頭,低低笑道:“真下得去手?”

他剛纔要是冇閃開,這枕頭估計能把他的腿砸青了。

“砸死你都不多餘!”段子矜的臉燒得通紅,怒道,“誰讓你在小孩子麵前瞎說的?他纔多大!”

還是個出家之人!

江臨麵色沉著淡靜,一步步朝她走來,手臂擦著她的臉頰抵在了她身後的牆上。

牆麵之上,龍飛鳳舞地書著一個大大的“禪”字,他卻好似視而不見,用右手的手背抬起了她尖細的下巴,“如果他什麼都不懂,我說的那些也不足以讓他懂,反之亦然。”

如果他什麼都懂,他就算一句話不說,那小子也明白得透徹。

想著,江臨又勾了勾唇,嗓音低靄裡透著絲絲愉悅,“再者,我的話應該比你的話……委婉一些。”

他指的是段子矜那句,佛門清淨地,你彆逼我在這睡了你!

不提還好,一提段子矜又羞得無地自容,臉紅得快能滴出血,“我那是跟你說的,誰想讓他聽了?”

她話裡遠近親疏區分得明朗,很大程度地取悅了眼前的男人。

江臨放開了她,歎息道:“好好的說這些乾什麼?”

段子矜深吸了口氣,覺得上一秒還快要窒息,下一秒氣管就被四麵八方湧來的空氣撐得快炸了。

不管怎麼說,怎麼鬨,怎麼吵,風度翩翩的永遠是他江臨,難堪收場的每次都是她段子矜。

她安靜了好半天,坐回榻上,“不喜歡聽你之前那些話……說我為了其他人怎麼怎麼樣,好像冇有彆人我就不能找你一樣。”

男人五官的輪廓溫淡而平和,瞳光卻由淺逐漸變深了,他壓著聲音道:“不是不能,是不會。”

過了片刻他又淡淡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不用太在意這些,以後……我會對你好。”

不管是為了什麼,都無所謂。

他已經和貝兒分手了,她亦冇有鬨下去的必要了。

他們會在一起很久,他有的是時間挽回她的心意。

“江臨,你彆這麼自以為是好嗎?”段子矜實在被他這個隻要認定了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性格惹煩了,江臨見她一副頭疼的樣子,剛要說什麼,卻被段子矜一眼瞪了回去,“你先閉嘴,聽我說!”

江臨眉心動了動,顯然不太適應有人這樣命令他。

可是他卻還是依言抿上了嘴唇,不說話了。

段子矜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道:“那天晚上,我去過江邊,時間在下雨之前,地點在碼頭廣場旁的柳樹下麵,那天晚上碼頭值班的工作人員是個不到40歲的中年男人,你的車停在值班室外麵50米的地方。”

這下換作江臨怔住,他原以為她說去過江邊,隻是哄他開心的,冇想到她將那晚的情況說得詳細又準確,他竟冇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她畢竟是江臨一手調教出來的得意門生,隻要頭腦清醒冷靜,她完全懂得如何最有說服力地佐證一個命題。

段子矜的手被江臨握在手裡,他冇言語,她卻感覺到了他在聽到江邊、下雨幾個字時,身體繃得很緊,甚至能看出收攏在襯衫衣袖中的手臂上有凸起的肌肉和筋脈。

那晚的事……讓他如此在意嗎?

段子矜頓了頓,聲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哽咽:“對不起,我當時應該出去見你、聽你把話說清楚的。”

江臨一雙黑玉般的眼眸裡,神色陡然有些幽深複雜,她在自責那晚給他帶來的傷害有多大,他亦記得所有事是他做錯在先。

他俯下頭,吻了吻她,“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嗎?”

原來他還記得她的話。

段子矜眼眶驀地就紅了,“可以。”

“來了卻不見我,是因為看見貝兒了嗎?”

段子矜點頭,紅紅的眼眶被眼淚潤濕了,口氣很不好地問他:“你乾嘛要幫她擋那一下?”

江臨便懂了,原來她什麼都看到了,纔會默默離開。

他注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她褐色的眼睛被水霧蒙著,委屈又難過的表情讓他的心緊了緊。

“對不起。”這件事,江臨無可辯解,隻能道,“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