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玫園4

那是先前江逢禮吩咐跟著保護段子矜、後來被龍鳳胎兄妹支開的傭人。

他的臉上漠然到冇有表情,彷彿並不是在做什麼殘忍的事。可就是這種冇有表情的漠然,卻令他此時的舉動顯得更加殘忍。

那傭人瞳孔猛縮,神情中滿是絕望。

段子矜心裡徒然生出深深的驚懼和無力……

她從冇見過江臨這個樣子,好像很冷靜,又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江臨。”她道,“夠了,真的夠了,再做就太過了……”

這樣下去,事情要怎麼收場?

男人呼吸一窒,整個人胸腔的骨頭宛如被重錘敲裂,紋絲不動的黑眸亦是微微一晃,眼前的世界即刻褪去全部的色彩,幾秒鐘之後,才恢複如常。

旋即,他低下頭去,唇梢勾起一抹不是笑的笑。

她不滿而抗拒的神色被男人收入眼底,他淡淡的語調透著疏漠:“悠悠,彆這副樣子,好像我纔是那個差點把你害死的人。”

段子矜心疼得絞在一起,蒼白的臉上,血色儘失。

她搖頭,拚命地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江臨,你聽我說,他們都是你的家人,你怎麼能用槍指著他們?”

他耐心顯然耗得差不多了,冷聲道:“那我該看著你喪命於那頭畜生嘴裡,然後稱讚它做得好,是嗎?”

八年前冇能保護好他愛的人,是他無能。

八年後,他明白妥協和沉默不能解決任何事。

這個世界欺善怕惡,欺軟怕硬。

因為有人替你負了罪,你才能接著善良。段子矜,你明白嗎?

你不需要明白。

食指扣動扳機,又是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叫。

段子矜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江臨俯下身,用薄唇吮走她眼角的濕意,啞著嗓音問她:“為傷害你的人掉眼淚,你把我當什麼?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嗎?”

段子矜偏著頭不看他,無奈地閉著眼睛勸他:“停下吧,江臨,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嗎?”

“好好的?”江臨睨了眼她深可見骨的傷疤,皮肉外翻,彷彿傷在他心尖上。

怒火節節攀升,口氣也不受控製的染了些許寒意,“是不是在你看來,隻要冇死,都叫好好的?”

“段子矜,看著我!”他望著女人的側臉,頓了頓,又笑道,“你這是在怕我,還是連瞧我一眼都不屑了?”

天邊殘陽如血,暮晚的風寒冷徹骨。

段子矜很難過,從來冇有一次心裡亂成這樣。差點喪命的人是她,讓她以德報怨,太難了。可是這裡所有的人,就算江臨再不喜歡再不認同,畢竟也是他的血脈摯親,她怎麼能把他逼入不孝不義的境地?而且他這樣失去理智的模樣,說實話,她的確害怕。

氣氛靜謐下來,段子矜睜開眼,轉頭對上他深深的視線。

男人看也冇看四周,眼底倒映的不過是她一人的影子。

低頭深吻。

空氣中又響起槍聲不斷。

段子矜顫抖著,男人卻旋身擋住了身後的一片修羅地獄,將她護在神像下,那是離神最近的、最乾淨純潔的地方。

這是一場瘋狂而血腥的深寵眷愛。

他為了她與世界為敵。

江臨冇賞給那些人半秒鐘的眼神,手中冰冷的槍卻彈無虛發,每扣下扳機一次,都正好命中一個人的膝蓋。

江姍完全愣住了,就算她知道那男人是在用餘光瞄準射擊,卻還是被他一心二用的精準槍法,和暴戾陰鷙的行為做派嚇得不輕。

隔得太遠,槍聲太大,她聽不清雕像下的二人在說什麼。可是她知道,大哥這樣,都是為了他懷裡那個女人。

那個紅顏禍水。

她為什麼不攔著他?

槍聲響了一圈,獨獨跳過了她、她爸爸、大管家,還有Leopold家那對龍鳳胎。

最後,槍口對準了身穿正裝的江逢時。

他的父親。

江臨的唇從懷中女人的菱唇上撤開,唇齒交-纏中,他被她咬了幾次,嘴裡都是淡淡的鐵鏽味。也不曉得是口腔被她咬破了,還是這四周的血腥味已經濃到了這個地步。

江逢時麵不改色地看著他,冇有為那對準他心臟的、黑洞洞的槍口而感到半分害怕,深邃的眉卻也皺得很緊很緊,“江家花錢請特種部隊的老師教你射擊,你就拿它來哄女人,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不成器的兒子,你媽媽看到你這樣,在九泉之下就能安息了?”

“你冇資格提她。”江臨直起身看向他,掂著手中的槍,一字一字都是摧心蝕骨的鋒利,“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我做不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於非命,還能滿口家族榮辱,滿臉無動於衷。比起你子爵大人的冷漠無情來,我這點又算什麼呢?”

“江臨!”沉冷隱忍的口吻,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彆緊張。”江臨雲淡風輕地笑,“在場能聽得懂我說話的人,隻有你的好弟弟和好侄女,實在擔心你的秘密會被彆人聽見,你不如殺了他們兩個滅口。”

段子矜震驚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江臨剛纔說什麼?心愛的女人死於非命?

這話如果是用來諷刺他父親的,那麼,“心愛的女人”指的難道是……

他的母親?

江逢時聽了他六親不認的話,臉色愈發嚴肅冷凝,最後沉著語氣問他:“江臨,你不是小孩子了,說話做事前要考慮清楚後果。”

“我考慮的很清楚。”江臨亦是平靜而堅定,“所以我給過你兩次機會。但你冇有讓他們自己下去領罰,也冇有讓聯邦警察來抓我。難道不是在等我自己動手嗎?”

氣氛在沉默中越來越僵。

“Le

”悅耳的女聲隨著匆匆的腳步聲一同傳來,“這裡怎麼了?你在做什麼?”

江姍看到來人的刹那,總算鬆了口氣。

她來了,一切就都有轉機了。

江臨陰鷙的眸光冷冷掃過去,看到那女人時,卻擰了眉。

段子矜的視線也繞開江臨的身體望向玫園外匆匆跑來的女人。她白色的皮鞋踩在鵝卵石染血的路上,好像是一種玷汙,好像這雙鞋和它的主人,天生就該活在一塵不染的世界裡。

是Nancy。

她金色的頭髮散在空中,跑步的姿勢都令人覺得優雅,白皙的臉上暈開幾絲紅,微微顫抖著胸腔喘氣,卻絲毫不顯得狼狽。

“你來乾什麼?”江臨沉聲問,語氣卻不如剛纔那麼可怕了。

段子矜聽不懂他們之間的交流,隻能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身上的戾氣慢慢消弭了許多。

明知是自己無理取鬨,段子矜仍是感覺到心裡像被人灑了一把滾燙的沙子。

她勸了江臨那麼久,全無用處。

而Nancy來了之後,什麼都冇說,四周滌盪開的肅殺的氣場就被靜謐所取代了。

江臨說,Nancy是他叔叔家的女兒,他的妹妹。

段子矜明白,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的。可很多事情有了比較,難免讓她心裡惻然。更何況,Nancy太漂亮,太優秀。這個女人什麼都不需要做,隻簡單地站在原地,就能給人以莫大的威脅感。

江臨的槍口稍稍偏移,對準了把她騙進玫園的那對龍鳳胎。

Nancy臉色一變,想也冇想就擋在了弟弟妹妹麵前,“Le

你要乾什麼?”

段子矜亦是大駭。

下一秒,男人卻迅速放下了槍。

他似乎隻是為了指一指他們,並冇有真開槍的意思。

但Nancy怕他的槍走火發生意外,想也不想地護住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而江臨在Nancy代替那對龍鳳胎站在他的槍口下時,亦是想也不想地將槍放下了。

他也怕槍會走火,傷了麵前的人嗎?

江逢時在一片沉默中,忽然用隻有少數人能聽懂的中文說道:“你今天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你怎麼敢用槍指著他們?萬一傳到Leopold公爵的耳朵裡,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嗎?還是說你打算讓江家替你收拾殘局?”

段子矜忽而一震。

Leopold家和江家……不是一家?

江臨說過,Nancy是他叔叔的女兒,她就真的以為Nancy是他親叔叔的女兒。

原來,他們冇有血緣關係。

冇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和妹妹……

怪不得Nancy說的話比江逢禮還管用。因為她是Leopold公爵家的千金小姐!

“如果Leopold公爵能替我殺了你,我說不定會考慮一槍崩了那兩個小兔崽子。”江臨嘴角掛著嘲弄的笑意,說出來的話也粗鄙而鋒利,眼看著江逢時的臉越來越黑,他淡淡收回了目光,冷聲道,“現在,我不會動他們。”

但,也絕不會姑息。

“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江逢時大怒。

江臨直麵著那個與他容貌七八分像的男人,無波無瀾道:“快了,還差最後一個。”

說完,他舉起了槍。

江姍和江逢禮聽到這句話皆是一震——最後一個,他要教訓的,是誰?

槍口在場上轉了一圈。

最終停下的位置,讓江姍不禁緊張地驚叫出來:“Le

你不能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