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刻骨銘心6

有那麼一瞬間,男人在想,如果在船上,她問他懷孕了怎麼辦、是不是喜歡孩子的時候,他的回答是生下來、喜歡……

也許她真的會考慮留在他身邊,因為他能給她們母子最好的保護,最好的一切,哪怕她肚子裡的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她也不會這樣狠心決然地說出真相。

也許她會瞞著他,讓他在這個謊言裡幸福一輩子……

可是這個念頭一出來,江臨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都到了這個份上,他想的,居然還是怎麼留住她。

門外,有一道聲音傳來:“Excuse

me,這位先生,請您不要擋在門口。”

江臨回過神來,讓開路,身後的護士拿著寫字板走了進了屋裡。

椅子上的女人聞聲抱著孩子看過來,見到他微微一怔,抿著唇,把手裡的孩子放下。

男人走到她身邊,薄唇微彎,“這麼喜歡孩子,誰家孩子都喜歡?”

段子矜被他淡漠的言語裡入骨的諷刺,刺得心寒,她點頭道:“喜歡。”

男人捏著她的下巴,黑眸沉沉,口氣淡淡,“我也可以給你一個孩子。”

段子矜蹙眉,她的下巴今天都快被他捏得變形了,“不用了,我肚子裡已經有一個了。”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口,男人的眸色如同被重新洗牌,又冷又暗,“孩子多大了?”

“不知道。”段子矜想了想,“按照我和他發生關係的時間來推算……大概不到兩個月大。”

她和他發生關係的時間。

江臨聽到這幾個字時,心裡的怒火快把理智焚燒乾淨了。

又疼,又氣,鋪天蓋地而來的烈焰讓他猛地加重了手裡的力氣,“段子矜,你真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

說不下去了。

她卻從善如流地接過:“對,我真的背叛你了。”那神情坦蕩蕩的,連最起碼的羞愧都冇有,“不然你覺得,我敢坐在這裡等著和你去檢查嗎?”

男人冷笑,“兩個月……那時候你也在不停地和我做,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這孩子不是我的?”

這個問題確實讓段子矜噎了噎,“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是你的你大概也不會要……還是等結果吧。”

護士叮囑好上一位患者,轉過頭來,用很不標準的發音問道:“段小姐是哪一位?”

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段子矜。畢竟這一室的病人裡,隻有她一個外國人。

江臨鬆開了手,段子矜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是我。”

“親子鑒定是嗎?”護士看著手裡的表格,“孩子有14周了嗎?”

“冇有。”

“有兩個月了嗎?”

段子矜想了想,“快了。”

“那就抽取胎兒的絨毛組織吧。”護士動筆在表格裡寫了什麼,然後抬眸,看著眼前英俊而陰沉的男人問,“是你來提供和孩子做親子鑒定的父親樣本嗎?”

江臨沉了沉臉色,倨傲的下頜繃在一起,段子矜見狀道:“是他。”

“父親跟我來吧。”護士撕下了手裡的紙,為段子矜指了指方向,“母親去找醫生。”

抽取的過程比想象中快很多,隻是要等待幾個小時纔出結果。

段子矜和江臨在休息室裡一直坐到了將近黃昏的時間,休息室裡的人都走光了,護士纔拿著化驗結果重新回來。

雖說她在婦產科工作多年,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事,但她還是有些不理解眼前的女人,明明有個這麼帥的男朋友,為什麼還要……

她歎了口氣,在男人和女人的注視下,解下口罩開口道:“孩子不是這位先生的。”

段子矜握緊了座椅的扶手,旁邊的男人“謔”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那目光,鋒利得像寶刀染血,“你再說一遍!”

護士亦是惋惜道:“先生,很遺憾,從這位女士肚子裡的胎兒的絨毛組織中提取出的DNA和你的DNA匹配度很低。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都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如果您不相信的話,還可以去其他醫院化驗看看,或者等胎兒再大一點,抽取羊水試試……”

說完,她將報告交給男人。

男人隻是掃了一眼,胸腔劇烈地震動了兩下。

段子矜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生生忍下,默默抬起手,捂住了臉。

頭髮從她的耳側滑落。男人抓住她手腕時,纏上了她栗色的頭髮,他平時最愛惜她的頭髮,也經常拿在手裡把玩,可是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拽開她掩住半張臉的手時,也帶起了她的頭髮。力道很大,她很疼。

“段子矜。”男人的胸膛起伏了幾下,眼眸猩紅如血,薄唇動一下,就是一根鋼釘紮在她心裡,“你好,你真好!”

段子矜看著他另一隻垂在身側握拳的手,可以想象到他藏在長袖下青筋暴起的肌肉。

她的頭髮和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可她卻連理會也不想理會,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江臨,現在你信我說的話了吧?”

“不信。”男人冷漠地吐字,拉著她往外走,“我們再去其他醫院。”

段子矜苦澀一笑,“抽取胎兒的絨毛對母體是有損害的,我剛見過紅,不必了吧?”

男人驟然頓住腳步,深沉卻鋒利過度的黑眸掃過一旁戰戰兢兢的護士,“出去!”

護士也不知怎麼,就真的乖乖聽話出去了。

男人一腳踹上門,背對著休息室裡的監控,脫下外套擋住了她一大半身體,不由分說地掀起她的腿。

內褲上,確實有斑斑血跡。

是他早已料到的結果,他卻還是有如遭到重擊,腦子空白了片刻,放下了她的腿。

段子矜靜靜看著他,“你不用懷疑,絨毛確實是來自我肚子裡的胎兒。”

男人按鈴叫來護士,冷聲道:“把剩下的絨毛樣本給我。”

護士呆了呆,剛要拒絕,男人卻扔出一張信用卡,“我買下來!”

“先生,這不合規矩……”

“那我就買下這家醫院!”男人似乎隱忍到了極限,所有耐心都被付之一炬了,臉色除了陰鷙就是冷厲,“然後你給我捲鋪蓋走人!”

護士哆嗦了一下,看著眼前那張黑卡,忙不迭地去了。

男人一手拿著檔案袋,另一隻手拉著女人,出門打了輛車,“去最近的醫院。”

可化驗結果仍是那樣——

匹配度,很低。孩子,不是他的。

江家人和Nancy到達港口時,遠遠就看到夜幕下的一男一女。

男人還是那般氣質清絕、英俊無儔,隻是臉色冰冷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對麵的女人在夜風的吹拂下幾乎在顫抖,也不知究竟是冷,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江逢禮看到這個場景便懂了,看來化驗的結果……很不樂觀。

他不由得心生鄙夷。

他的侄兒是如何挖心掏肺的對這個女人好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而這個女人又是用什麼來回報他侄兒的?

現在她肚子裡還懷了個來路不明的野種。

Nancy坐在車裡,抽著女士煙,一雙漂亮的眼睛隱匿在煙霧裡,眼角挽著幾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見到隔壁車上的江逢禮打開車門走下來,大管家彼得回頭問:“大小姐,您不下去看看嗎?”

Nancy吹了口煙,笑著搖頭,“不必了……看樣子我們的事情快成了,約翰到了嗎?”

彼得點頭道:“他上午就從加拿大啟程,直飛到格陵蘭了,剛纔還在問我什麼時候動手。”

“北美第一神槍手,架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Nancy彈了彈菸灰,“讓他耐心等著,等Le

離開再動手。”

彼得繼續點頭,“是,大小姐。”

段子矜垂眸站在江臨麵前,對麵的男人插著口袋,一雙黑眸像月下冰涼的海水,湧著風浪,卻讓人看不清晰。

她猶豫了很久才抬頭,看著這張她愛了八年的臉,俊朗的五官,每一道深邃的輪廓她都曾經用手撫過。

他的溫柔他的寵愛……還有他原本清雋而寡淡的眉目,唯獨對她時,會露出的動人繾綣,都是她最愛的樣子。

而如今,他的眉眼之中,隻有冷漠。

隻有一片冰雪寒霜。

段子矜的心猛地沉下去。

這一個傍晚,他帶她跑遍了努克所有的醫院,公立的、私立的、甚至大學研究所。

所有結果都是通過兩組基因樣本的比對,可以判斷出兩個樣本之間……冇有親緣關係。

後來他把提取出來的基因送到了他所熟識的生物學家手裡,答案依舊如此。

江臨這才死了心。

段子矜永遠不會忘記,當他摔碎了最後一張鑒定報告時,那猩紅、嗔黑、甚至染了水光的眸子,狠狠地盯著她,半晌說出一句:“段子矜,你知道我有多想證明這些都是假的嗎?”然後他將報告的碎片灑在她臉上,她痛得一閉眼,男人緊接著欺身而近捏緊了她的肩膀,“結果我越是證明,就越發現,假的不是這些報告,而是你段子矜!”

僅僅是回想起他那時痛怒的語氣,她就覺得心裡一陣陣地往外湧著鮮血,疼得抽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