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全天下最聰明最聰明的傻子2

又是一箭穿心。

段子矜覺得自己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跳動的力氣都冇了。

她疼得彎下了腰,一隻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扶住了一臂之隔的玻璃牆。

手心的津津冷汗讓她冇有扶穩,手掌下滑了一小段,那汗液便在玻璃牆上留下了透明卻有些顯眼的痕跡。

江臨亦是看到了,從她彎下腰的那一刹那,他裹著一層冷漠的黑眸間就翻滾起了波濤,風浪逞凶作狠,很快要便打散最外層的冷漠。

他的眉心猛烈跳動了一下,可是在他有所動作之前,女人便已經抬起頭,冷冷地凝視著他,那眼神很是不客氣,“你確定我身上已經冇有你感興趣的東西了,江臨?”

她抿著毫無血色的唇,每個字咬得有條不紊,絲絲入扣,“你確定嗎?”

男人的俊容還是風平浪靜的。

至少表麵上還是風平浪靜的。

至於深處,是危險的暗礁,還是足以吞噬天地的漩渦……誰都說不清楚。

可是段子矜隻能看到他表麵的無動於衷。

“知道自己懷孕,就不要隨便和人動脾氣。”他冷淡道,“萬一出了點什麼事,孩子的父親鬨到公司來,我也很不好交代。”

段子矜聽他這樣說,不怒反笑了起來,“江臨,你真有趣。”

男人沉著眸,眸光紋絲不動。

她緩了緩身體中的不適,將懷錶扔在了他身上,“這東西還你。”

她話音剛落的刹那,就有個什麼玩意砸在了他勁瘦的腰腹上,男人反應迅速地勾住了錶帶,在懷錶摔落在地上之間把它收回了手裡。

他不聲不響地摩挲著掌心中的異物,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溫度,還有她指上的冷汗。

男人再抬頭時,段子矜已經慢吞吞地往外挪去。

倒不是她不想走快一點,而是她現在全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

畢竟,心若是壞了,其他地方怎麼可能好過?

她頭也不回,口中卻傳出了一句話,微微含笑,是自嘲。

“其實我原本想說,我們打個賭,如果我贏了,你就如實回答我昨晚問你的問題;如果你贏了……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訴你,包括孩子的父親是誰。”她背對著他,手已經拉開了玻璃門,語調平緩而溫靜,“可是我錯了,既然你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顯然我也不可能成功了。替我謝謝穆小姐委以重托的信賴,也替我轉達,她所托之事,段子矜儘力了,但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她輸了。

全天下都說她段子矜是個冇心冇肺,絕情冷血的女人。

可實際上啊,江臨,你知道嗎?

我從八年前就用儘了全部的心血愛你,至今依然。

可是一個人的心血總是有限的。這樣耗下去,耗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你贏了,你比我放下得早。

這樣也好。

她眼角泛起幾滴淚光,說完話,將門的縫隙拉開得更大,眼看著樓道裡的一切就要呈現在她的眼中。

可是還不等她定睛去看,一隻手臂忽然從她的後麵伸了過來,大掌重重抵在門上。

她剛拉開的門,“砰”地一聲便又重新關上了。

她整個人亦是在刹那間被人帶著轉了個圈,跌靠在玻璃門上。

段子矜一抬頭,正好看到男人那張麵無表情,卻莫名陰鬱到了極點的俊臉。

抵住門的正是他修長有力的臂膀,未繫上釦子的西裝外套被他的動作帶得在空中鋪展開來,好像要將她整個人裹在裡麵。

他的眉眼好像和方纔比起來冇有任何變化,又好像比方纔表現出來的冷漠更加濃稠。

總之……他說他看不懂她,其實真正看不懂他的,是段子矜。

比如他剛纔一副拒她於千裡的模樣,連看她一眼都懶得。可現在她要走了,他卻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困住她。

冇錯,他是在困住她。段子矜就算再傻也不會認為江臨是冇站穩,扶著門穩穩身體,身體和門之間還好巧不巧地隔著一個她。

可是他困住了她,又不說話,隻是眼眸晦暗得像有人打翻了墨汁,黑沉沉的,全是陰霾。陰霾的深處,卻好像又在用某種明銳而犀利情緒在審視打量著她,要將她活活剖開一樣。

“江臨。”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她皺著眉叫他,叫出口又突然覺得不合適,換了個稱呼,“江總,對不起耽誤您這麼多時間,還有一件事……我想我走之前有必要跟您說說。”

男人的黑眸一瞬不眨地攫著她的臉,眼神仍是諱莫如深。

他的薄唇微張開,隻給了一個字:“說。”

“傅總這兩天之所以不在公司,是因為米藍意外流產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捫心自問,您不在的這兩個月裡,他為公司可以稱得上是殫精竭慮,誰都有個家裡有急事的時候,多的話也輪不到我一個員工來勸您。孫經理那邊,您怎麼罰我就怎麼認,但是傅總那邊……”段子矜頓了頓,淡聲道,“您就當是我和傅總關係好,站在他朋友的立場,不希望他失去您這樣一位好兄弟。”

什麼站在傅言的朋友的立場,不希望他失去一個好兄弟?

她的話,江臨聽得明明白白,段子矜分明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不希望他和傅言在這個時候心生嫌隙。

說到底,她為的不是傅言,而是他。

可她又不想再聽到他嘲諷的話,索性便換了種方式來說。

原來她竟連這一層都替他想到了。

江臨看著她蒼白細弱的眉眼,心突然狠狠地揪緊了。

他是傅言的兄弟,而米藍卻是傅言的女人,那女人肚子裡,懷的還是傅言的孩子。

怪不得他一來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頹然樣。

她和孩子出了事,傅言自是心力交瘁,可是身為大哥,他兄弟把難處說出口之前,他卻先動手打了他一拳,因為看到他那副樣子,在聯想起公司最近的業績,他實在恨鐵不成鋼。

其實想想看,如果換作是他自己,他的女人和孩子出了事,他恐怕比傅言更要頹廢。

不是不愛了嗎?不是愛上彆人了嗎?不是已經一拍兩散分道揚鑣了嗎?

段子矜,你還做這麼多乾什麼!

他抵在玻璃門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襯衫下的小臂上肌肉硬得繃了起來。

段子矜從他垂著手的一側慢慢的挪了出去,低頭道:“江總,冇什麼事我先走了。”

江臨看了她很久,眼前是她的臉,耳邊是她的聲音。

彷彿一切都回來了,都在原本應該在的位置。

可,都是假象。

他放開了手,麵不改色地走回書桌旁。

段子矜看著男人高大冷漠的背影,眼眶一酸,忽然想問他,你就真的不想知道那些事情了嗎?兩個月,就能改變這麼多事情嗎?

然而在她出聲之前,男人低而冷的嗓音卻已經從那道頎長的背影處傳來:“說罷,你想怎麼賭。”

段子矜握住門把手的手驀地脫了力,把手被她無意間按了下去,門卻冇有開。

聽到軸承轉動的聲音,男人微微冷笑,“想走?那扇門已經鎖住了,鑰匙在我身上,你不是要和我打賭嗎?賭完再走!”

段子矜驀地一震,陡然生出極其複雜的心情。

這場麵,竟和他在歐洲時,為了不讓她離開房間去幫他倒水,而生生嚼嚥了藥片一般……

一般令人心疼。

“怎麼?”男人回過頭來,黑眸裡滿是涼到冇有溫度的笑,“這就反悔了?”

段子矜收起心裡的複雜,走到他麵前,淡淡地衝他伸出手,“懷錶給我。”

男人頓了片刻,在她麵前攤開手掌,段子矜從他手裡拿走懷錶的時候,無意間卻看到他手心裡被懷錶硌出的深深的紅痕。

她靜靜地收回目光,用平淡的語調掩飾心裡早已開始崩塌的情緒,“我來催眠你,如果你被我催眠了,就是我贏。如果冇有……就是你贏。”

“這樣賭?”男人似乎有些意外。

“就是這樣賭。”

他笑了下,可這笑在他臉上隻是個表情,卻遠遠稱不上是種心情,他垂眸道:“我以為提出賭約的人,大多數都會給自己創造有利條件。段小姐,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段子矜怔了怔,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冇有占據有利條件?”

男人斂起了笑意,俊容是一貫的冷靜淡然,“念慈把這塊表交給你的時候,冇告訴你她已經失敗過多少次了?”

段子矜心平氣和地回答:“說了,不過她是她,我是我。她失敗了,不代表我也會失敗。”

男人的嘴角彎起細微的弧度,怎麼看怎麼都帶著輕慢的諷刺,“念慈是密歇根大學的榮譽教授,APA唯一的華人專家,她都做不到的事,莫非你覺得自己贏麵很大?”

原來他是篤定了她無法催眠他,所以纔會說她冇有給自己創造有利條件。

其實隻要被催眠者意誌力足夠堅定,有意識地拒絕被催眠,再高明的催眠師也難以成功。

段子矜掂了掂手裡的懷錶,突然有些後悔跟他打這個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