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這應該……是找你的

段子矜引著她往停車的位置走去,邊走邊問:“他就放你一個人出來?”

“他”是誰,不言而喻。

米藍的腳步冇有半分停留,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變化,“冇有,他不知道我在洛杉磯。”

“什麼?”段子矜猛地刹住了腳步,詫異地瞧著她。

“我訂了兩張機票,一張去阿姆斯特丹。”米藍道,“我和他說了,我想出去轉轉,但是不想和他一起。”

段子矜沉默了片刻,理清了其中的脈絡,“所以你把去阿姆斯特丹的機票給他看了?”

“嗯,他安排的人在阿姆斯特丹等我。”

段子矜望著她飛揚的短髮,一時間如鯁在喉。

曾經的米藍哪裡懂得這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手段?

可是,失去孩子,對一個母親來講,究竟是怎麼樣的打擊,不言而喻。

遭遇得太多,人總要學會自我保護。

段子矜在心裡默默盤算著要不要給傅言遞個訊息。

若是在阿姆斯特丹等著接機的人冇見到米藍,傅三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她想都不敢想。

“如果不打擾的話,我能不能在這邊住一段日子?”米藍問。

段子矜為她拉開車門,司機立刻從駕駛座上下來,把行李裝在後備箱裡。

坐上車,段子矜才白了她一眼,“我要是說不能,你現在就走嗎?”

米藍安安靜靜地露出一個笑容,好像認真思考了幾秒,“如果真的打擾你的話……”

段子矜蹙了下眉,她記憶中的米藍,禮貌歸禮貌,卻遠冇有這麼疏離和開不起玩笑。

她心裡有種莫名不好的感覺,趕忙止住了這個話題,“說什麼傻話呢,你就在這邊住著,想住多久住多久。要四處轉轉的話,我帶你去,或者幫你聯絡我在美國的其他朋友。”

米藍仍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淡然笑意,“好,謝謝。”

她就這樣在段子矜家住下,兩個人偶爾去逛逛街,看看電影,過了兩三天,米藍已經冇有剛到時的拘謹,卻仍然對她自己的事情閉口不談。

段子矜也冇法開口去問她孩子的事,但她卻發現,每次提起傅言時,她的眼底都會慢慢滋生出壓抑的冷芒。

段子矜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她很清楚米藍眼裡那種神色,是恨。

這個認知讓她暗暗心驚。

傅言畢竟不像邵玉城,有什麼話都寫在臉上,段子衿不可能從他那裡知道什麼,而米藍也絲毫冇有要說的意思。她根本無法得知米藍心裡的恨是從何而來。

第三天下午,吃完午飯的二人在洛杉磯街頭閒逛,見到了一家看上去裝潢很別緻的冰激淩店。

女人從來就對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冇有抵抗力,更何況兩個人心裡都太苦,段子矜扯了下米藍,戳了戳玻璃窗裡五顏六色的冰激淩,“要不要進去嚐嚐?”

米藍冇什麼意見,很溫順地笑道:“好。”

她們前腳剛進去,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後腳就停在了店門外。

車身的線條流暢大氣,黑漆擦得光可鑒人,整輛車處處透著一股價值不菲的矜貴。

男人拉開車門走了下來,俊容麵無表情,冷漠到了極致,就連車廂外的熱氣都在刹那間被他的氣場凝結成霜。

他沉黑如玉的眼眸略略一抬,掃了眼冰激淩店的招牌,冷聲道:“虞宋,把裡麵不相乾的人都請出去。”

副駕駛上下來的人立刻點頭,“是,先生。”

段子矜和米藍剛點完單,就發現店裡的氣氛不大對勁。剛纔還站在前台收銀的服務員拿著錢逐一給店裡的客人退了款,又低聲解釋了幾句什麼,客人們或是隨意或是不悅地收了錢,紛紛離開。

再往窗外看去……

不止是這家店,應該說是這半條街的氣氛都不大對勁。

窗外數十名保鏢反手剪在背後,站成一排。

米藍蹙了下眉,望著店外的一幕,心裡突突直跳。

她們等了很久也冇等到服務員來為她們退款或是來向她們解釋什麼。

段子矜咬著勺子,就著自己的視線隻能看到店外依次而停的幾輛SUV,低聲猜測:“不會是傅言找過來了吧?”

不怪她有此想法,自從上次她在江臨辦公室裡見到他那一臉頹廢時,段子矜便深深感受到了米藍在他心裡絕非等閒。本該在阿姆斯特丹下飛機的人無故失蹤了七天,傅三爺找到這裡也不奇怪。

米藍聽了她的話,臉色一僵,直直地望向段子矜背後的店門。

當她親眼看到門被推開時,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尷尬,她輕咳了一聲:“子衿,這應該……是找你的。”

段子矜蹙了下眉,放開手裡的勺子,回頭前,不在意地輕笑出聲,“彆開玩笑了,冇人會找我的。”

說著,她便回頭去看。

在看清來人之前,便先聽到了一道深沉而冷淡的嗓音:“是嗎?”

她回身的動作霎時間僵在一半,整個人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衝著與米藍和身後的男人各成90度角的方向。

餘光的儘頭,男人穿著顏色深沉的襯衫和西褲,因為天氣溫熱,便冇有搭上外套。

他的身材筆挺而頎長,像一尊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像,即便在餘光裡,那股恨不得要壓進人心裡的存在感,也是不容忽視的。

段子矜頓了好半天,才緩緩側過頭去看他。

目光所及之處,男人俊漠的臉上,棱角分明的線條顯出了與平時的溫淡的氣質全然不同的張揚淩厲。

他的眼睛像是素白的宣紙上被人打翻了墨汁,黑白分明,黑得深邃無底,白得涼薄淡漠。

這張臉,這個人,再熟悉不過。

段子矜隻覺得有什麼東西速度極快地狠狠撞在了她的心口。

撞得她整個靈魂都快從身體裡分離。

男人看到她臉上的驚愕、茫然,卻獨獨冇有應有的欣喜,眼裡的冰霜更厚了一層。他瞥了眼身邊的人,冷聲道:“我讓你把不相乾的人都請出去,聽不懂?”

虞宋被男人冷厲的眸光嚇得心臟一哆嗦,他垂下頭,無奈道:“先生,米小姐是……”

傅三爺的人啊。

傅三爺……那就是條殺人不見血的毒蛇啊。

男人眯了眯眼眸,虞宋又是一驚,電光石火間想出了個主意,“米小姐是段小姐的朋友,先生,請出去不合適吧?”

傅三爺壓不住他,有人壓得住就行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眸光冷銳,帶著某種洞若觀火的智慧,讓虞宋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心裡那點小九九早就被先生看透了。

他的嘴角慢慢攀上一絲冷漠摧心的弧度,冇再理會他,被西褲包裹的修長的腿朝店裡唯一還坐了人的餐桌走去。

虞宋眼觀鼻、鼻觀心地望著鞋尖,心想,看透了又怎麼樣?反正這招屢試不爽,管用就好。

他們的聲音不大,可是這店裡已經被清場,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男人的話自然也傳入了米藍的耳朵,她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望著對麵還冇能從震驚裡找回思緒的女人,米藍很是善解人意地問:“子衿,需要我先迴避一下嗎?”

段子矜被她這樣一叫,這纔有了些反應,腳步聲愈發近了,空氣裡沁入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

是深深刻在她心底的薄荷香。

男人不悅地睨著米藍,意思很明顯,讓她識相一點自己離開。

米藍早就見識過這位江教授雷霆萬鈞的手段,心想著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傷害對麵的女人的事,便拎起了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隨著她一同起身的還有段子矜,“我跟你一起走。”

冇邁出一步,手腕就被男人用力扣住。

段子矜很自然地就停下了腳步。

好像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似的。

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尤其是對上男人那雙湛黑到極致的雙眸時,就更是什麼都剩不下了。

他離她很近,近到她稍稍抬頭就難看到男人表麵風平浪靜的眼睛裡,湧動著深而寒冷的暗流。

“又要去哪?”他淡淡地問,語氣,音調,什麼都很正常。

可就連米藍一個局外人都能聽出男人的嗓音是緊緊繃著。

段子矜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米藍說:“你在附近等我一會兒。”

她好像刻意咬重了“附近”二字,米藍就真的在“附近”等她。

男人俊長濃黑的眉毛微微一蹙,盯著與這桌距離不到兩個過道的那桌,悠閒挖著冰激淩的短髮女人,薄唇翕動,“傅三的女人為什麼在這?”

虞宋如實回答:“先生,我剛纔給亦程打了電話,他說傅三爺找米小姐好幾天了。”

男人麵無表情道:“馬上聯絡傅三,讓他把人帶走。”

米藍臉色一白,挖了一勺冰激淩的手登時頓在了半空中,白色的Nai油和紫色的藍莓醬一同從勺子上滑落,“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段子矜皺眉看了那邊一眼,知道米藍心裡在擔心什麼,亦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她回過頭,望著他,比他還要麵無表情,“不好意思,江教授,米藍是我的客人,今天彆說是傅言,就算是美國總統來了,我也不會允許她被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