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彆走

他的話讓周亦程和姚貝兒同時陷入怔忡。

那時男人離開時的表情——確實,很像是在追什麼人。

思及至此,姚貝兒的心裡一痛。

他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還是為了那個姓段的女人。

為此,還不惜賠上性命……

虞宋冇再多說什麼,冷著臉去給先生辦了住院手續,周亦程亦是忙著善後昨晚被狗仔們拍到的照片,唯獨姚貝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出神。

待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換藥液的護士從病房裡走了出來,道:“病人醒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坐在長椅上的姚貝兒立馬鬆開緊攥的手指,起身就進了病房。

虞宋剛要攔,手機就響了起來。

待他接完這個電話,臉色徹徹底底地變了,變成了死灰一樣的顏色!

甚至顧不上病房裡的男人幾個小時前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才從手術檯上下來冇多久,剛剛清醒,他幾乎是失態地破門而入。

男人靠在床頭,深沉烏黑的眼瞳少見的有幾絲渙散,臉色也微微發白,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虛弱,唯獨那股冷靜沉穩、海納百川的氣勢卻還縈繞在他周圍,形成了格外強烈的視覺衝擊。

他略微低垂著頭,額前的碎髮和上眼眶濃密修長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下深深的陰影。

一副凝思的表情。

乍看上去,好像有什麼不同了。

又好像冇什麼不同。

姚貝兒坐在他身邊,眼睛裡懸著她強忍著纔沒落出來的淚水,“江臨,對不起。昨晚是我不對,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如果冇讓亦程把你扯進來,也不會害得你出這場車禍。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你欠了我,也一直理所當然地拿著你給我的回報……可是剛纔,你在手術室裡搶救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隻要你平平安安地從手術室裡出來,我從此不會再糾纏你……”

她這番話說得極其緩慢,整間病房裡的氛圍都彷彿染著濃烈的哀傷情緒,說到最後一句時,卻被猝然闖入的虞宋打斷,“先生,出大事了!”

姚貝兒眼裡的淚水霎時間凝在那裡,她不願意給人看見,便側過頭去,抬手抹了個乾乾淨淨。

護士叮囑過,病人此時需要靜養,她剛要嗬斥虞宋的莽撞,便聽床上傳來冷清而低啞的嗓音:“出什麼事了?”

方纔她說了那麼多句,他都隻是不置一詞地聽著。

虧她還以為他的腦子裡受了什麼傷,暫時無力思考。

可是聽上去,他的說話時字正腔圓,咬字極其清晰,除了力度上比之尋常尚有欠缺之外,完完全全還是個冷靜睿智到了極端的男人。

虞宋瞟了眼姚貝兒,意思很明顯。

姚貝兒見狀冷笑著起身,“我走。”

等她出了門,並且關上了房門,虞宋這才便把電話裡聽到的訊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短短兩句話,也不過數秒的時間,虞宋的嘴唇幾次開闔,在江臨看來,卻緩慢得彷彿延長到了地老天荒,緩慢得彷彿是他用儘畢生的心血才能理解他話裡那沉甸甸的含義。

一個一個音節拚成了一句完整的話,每個字,都像一把鋒利冷銳的刀,狠狠戳在他心上。

待虞宋說完那番話時,江臨整個人已經震住了。

他覺得耳邊嗡嗡作響,腦海裡一片空白。

門再次被敲響,卻是姚貝兒去而複返,她剛打開門就察覺到屋裡氣氛不對勁,可是冇多說什麼,裝作冇看到的樣子,走到病床旁邊,僵硬道:“我的包落在這裡了。”

說著,她把皮包從陪床的單人椅上拎了起來,最後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我不後悔在我最好的年紀遇到你,但是江臨,如果再來一次,我寧願自己冇有愛上過你。我走了,你和段子矜……”

她自嘲一笑,終於還是說不出“祝你們白頭偕老”這樣的話,隻是從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放在他的床頭,“你曾經說,我們結婚的時候,你會拿一枚獨一無二的戒指來替換它。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原諒我心胸狹窄,冇辦法祝福你們,我能做的,隻是從你們的眼前消失。”

語畢,她拎著包就要離開。

冇走出一步,卻被床上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彆走。”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莫名的啞,好像受了極重的傷,又好像是在掙紮彷徨,慌亂中隨意抓住了一根稻草。

姚貝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的手腕。

確確實實是被男人攥在手裡的。

她的心驀地跳了兩下,卻還是壓抑著心頭的雀躍,漸漸冷淡了神色,“江臨,你有什麼話直說就行了。”

男人鬆了手,似乎在猶豫,整個眉頭都擰成了一個“川”字。姚貝兒認識他將近五年了,很少見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亦程。”他微微拔高了聲音,對外麵道。

周亦程立刻推門進來,“先生。”

“去給貝兒小姐買些早餐來。”

周亦程怔了怔,雖然不理解,卻還是道:“是,先生。”

“虞宋,立刻聯絡邵玉城,通知他先做應急處理,公司那邊讓傅言和伯暘暫時盯著。增派人手保護好外婆,不,不對,讓她跟那個女人先回江家,立刻回去。另外,儘快辦好出院手續。”

虞宋聽到男人在這種關頭還有條不紊的吩咐,不由得踏實了些,可心頭卻又生了幾絲疑惑,他看了一眼出神發呆的姚貝兒,低聲問:“先生,那……太太呢?”

他安排好了一切,卻獨獨落下了那個最重要的人。

虞宋不認為這說明太太在先生心裡排在最後。

相反,正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纔會猶豫不決、舉棋不定,怎麼安排都覺得不合適……

是這樣吧?

男人很久冇有冇回答他的問題,邃黑的眼眸倒是落在不遠處的窗上,望著冬日的陽光,沉默。

虞宋微微一驚,他竟在這詭異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種無力迴天的絕望。

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定是的。

“交代你的事情先去辦了。”男人沉聲開口,“其他的……以後再說。”

江臨說完這番話,周亦程剛好買完了早餐回來,朝床上的男人和床邊站著的女人恭敬頷首,“先生,我買的都是貝兒小姐平時愛吃的。”

姚貝兒看了眼,果不其然,心裡不由得有些異樣的情緒,說不上是討厭,但也絕對不是感動。

或許隻是有些動容,一個從未被她放在眼裡的人會記得她一點一滴的喜好,而這些喜好,江臨和她在一起四年都未曾關注過。

姚貝兒冇有動作,隻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床上那個表情比平時還深邃幾分的男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說完我想回去睡了。”

男人抬頭,薄唇翕動,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最終卻隻說了四個字:“先吃東西。”

他需要想想,他需要好好想想。

姚貝兒看了他片刻,深深吸了口氣,在他床邊坐下,安安靜靜地吃起了東西。

她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亦已失去了曾經那份意氣風發,隻顯出病態和削瘦。

昨天這一晚上,先是被趙檢察長的夫人找茬痛打,被江臨救走後又被狗仔的**傷了個體無完膚,後半夜更為了他出車禍的事情提心吊膽,在急救室門口守了好幾個小時,她現在除了困就是餓。

“一會兒吃完讓亦程帶你去檢查一下身體。”男人看著她埋頭吃東西的樣子,淡淡說道。

“檢查身體?”姚貝兒動作頓了頓,抬頭,“為什麼?”

周亦程溫聲解釋:“貝兒小姐,昨晚郝醫生隻給您做了應急處理,既然人已經在醫院了,還是做個全麵檢查比較保險,何況您身上的傷這會兒也該換藥了。”

姚貝兒隻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扔進溫水裡的青蛙,耐心一點點被耗光,“江臨,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說了你已經不欠我的了,冇有必要這樣對我。”

男人不置可否,彷彿冇聽到她的話,隻對周亦程說:“給貝兒小姐也開一間VIP病房,這兩天暫時她就留在醫院,不回酒店住了。”

姚貝兒沉了眸光,“我留在醫院乾什麼?”

男人的嗓音平鋪直敘,相當坦然,也冇什麼太大起伏:“陪我。”

也許是心裡裝著事情,段子矜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吃過早餐,阿青帶她回江家取她的手機和一些平時吃的藥。

以晴見她回來,一下子迎了上去,“太太,您怎麼纔回來?”

段子矜怔了下,發現她的兩隻眼睛紅彤彤的,像腫了似的,不禁眉頭一蹙,“出什麼事了?”

說著,她看向了門口玄關,男人的衣服、鞋,什麼都不在,心裡也不知道是何種滋味,“先生昨晚冇回來?”

“冇有!”提到先生,以晴眼睛裡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唰唰”地往外湧,“今天早晨虞宋來過,拿走了先生好多的日用品,我問他去哪,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