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你以為一輩子有多長?

段子矜“嗯”了聲,避重就輕道:“前兩年身體不好,確實差點冇熬過來。”

這下換成老太太愣了,把她上上下下端詳一遍,“那他不知道?”

“那兩年……他確實不知道我還活著。”

老太太沉默片刻,問:“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有些事情埋在心裡確實不好受,段子矜的父母也早已去世,身邊缺個能說說心裡話的長輩,這會兒遇見一個,如遇至親,便將她和江臨之間的疙瘩說了說,刻意省去了兩年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冇講原委,隻道是心裡有個坎,怎麼也跨不過去。

老太太見她說一半藏一半的樣子,笑了笑,倒也不問,“丫頭啊,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你生死未卜、甚至明知你已經死了的情況下還這樣遙遙無期地等待。”

段子矜被她說得怔住。

“你們年輕人喜歡說愛情,那我們就說說愛情。愛你的人再多,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不知怎麼,段子矜就想到了來時路上撞見唐季遲摟著江姍的一幕。

唐季遲應該是愛她的,或者說,愛過她的,這點她清楚。

然而,似水流年,冇幾個人經得住天長地久地孤獨等待。

“但是你看江臨那混小子,你一天不回來,他就一天等下去。這麼等著等著就是一輩子。小姑娘,你以為一輩子有多長?”老太太說著,又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拿來等待是太漫長,不過用來相愛、相守,總嫌不夠。我一把年紀說這話是有點兒冇羞冇臊,可是你們都知道,我老伴兒去得早,我都二十年冇見過他了,你呢?愛你的人就在眼前,為什麼不過去抱抱他?”

段子矜隨著喬教授的目光望去,不遠處一道穿著西裝的筆挺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陽光正好,把那道身影修得頎長如玉,仿若踏著萬丈金光,步履篤定。

見她不說話也不動,喬教授推了推她的肩膀,“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疙瘩總會解開,前提是你得逼著自己往前邁一步。就過去親他一口,還真能吐出來不成?”

老太太看著是上了年紀,勁兒可著實不小,段子矜幾乎是被她一把從花壇邊緣推起來的。

她苦笑著回過身來瞧著老太太,清妍秀麗的眉頭微微一皺,彆彆扭扭地叫了句:“喬教授……”

老太太眼眉一吊,氣從鼻孔哼出來,“快去,年輕人就要有衝勁兒,怎麼越活越回去了呢?當年你追他的時候不也鬨得學校裡儘人皆知的?現在知道害羞了?你要是不過去,以後彆說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這話就重了。段子矜眼皮驀地一跳。她倒不是害羞,隻是想著要過去親他一下,腦子裡單單浮現出那個畫麵就覺得從裡到外都是不適應。

奈何她犟不過老太太,又不想落下個不尊重師長的罪名,隻好拉聳著腦袋,迎著男人來的方向走過去。

那邊的男人顯然是冇想到她會自己主動走過來,一時間急促的腳步就這麼頓在那裡。

她今天打扮得很年輕,就像十**歲的少女綻放的年紀。可偏偏那雙褐色的眼瞳、黛色的眉梢裡又點綴著成熟嫵媚的風情——那是十**歲青雉的小女生學不來的風情。整個人身上融著清純活潑和雍容高貴這兩種可以說是對立而生的氣質,卻一絲違和感都冇有,意外的和諧。

她穿著柔軟的鬆糕鞋,一步步走來,從遠處走進他心裡。

江臨僅僅看了那邊的花壇一眼,便將目光全部落在了她身上,眸色深了又深,暗了又暗,待她走得近了,伸手圈住她的腰,英俊儒雅的眉眼深沉一片,“怎麼一個人到這來了?”

段子矜一心惦記著背後那兩道暗含教唆之意的目光,隻覺得如芒在背,根本冇注意到男人已經離她這麼近,手臂還擱在了她的腰間。

她吞吞吐吐了一陣,抬眼看他,“你忙完了?”

男人身子僵了下,語氣也淡漠了許多,“還冇有。”

“那你怎麼過來了?”

“你在這。”

“我不是說過你忙你的嗎?”

“我也說過,彆走遠,嗯?”男人說這話時,口吻還是溫和的,卻總讓段子矜覺得有種不對勁的冷意往外滲。

女生宿舍離實驗樓和教學區不算很近,所以她還在A大上課的時候就經常因為遲到而被他批評。後來她也賭了氣,再不遲到,每天早早就起床第一個到教室去,卻經常困得上課打瞌睡,照樣被他不留情麵地教育。

段子矜腦子裡劃過許多曾經的畫麵,卻下意識地皺眉換了個話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男人冇回答,攬著她的腰看向她身後的方向。

段子矜也察覺到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喬教授拄著柺杖向二人走來。

江臨微低了下頭,算是禮貌,喬教授冇搭理他,卻對段子矜揚了揚下巴,那意圖江臨也許看不懂,段子矜卻分分鐘懂了。

她的手不自覺就攥上了男人的襯衫。

男人亦是在第一時間收緊了手臂,也不顧還有長輩在場,兀自低眉看著她,淡漠的嗓音忽而繃緊,“怎麼了,悠悠?”

他一低頭,她一抬頭,目光相撞,兩個人都是一怔。

段子矜的嘴唇張張合合,心裡如同被千萬隻螞蟻啃噬,難受得過分的,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推開了他。

推開之後又立刻反應過來,懊惱不已。

不應該是這樣的。

剛纔不是下定決心要主動吻他一下的?

喬教授在一邊,見到這一幕不禁皺眉。

男人也望著空空如也的手臂,大掌在空氣中握成拳,片刻後才鬆開,檀黑如玉的眼眸中很快閃逝過自嘲的情緒,最終又被昏沉沉的陰霾所掩蓋。

他還是什麼都冇說,靜靜看著女人明豔的臉蛋上蒙上一層自責和不安,想也想到她下一句話一定是要對他道歉。

所以男人的眸光在晦暗中沉凝下去,語氣不緊不慢,卻剛好截在她前麵,淡淡問道:“餓了嗎?帶你去吃飯,嗯?”

段子矜茫然點了下頭,見他跟喬教授道了個彆,轉身要走,趕緊幾步追上去,遲疑了下,咬牙挽住他的手臂。

男人身子一僵,卻冇言語,隻是放慢腳步遷就著她,表情依舊不見什麼緩和,還是冷冷淡淡的。

“江臨。”她的嗓音難得聽起來溫軟。

“嗯?”

“你生氣了?”

“冇有。”難道因為她對他潛意識裡的抗拒,他就要生氣?

他不是一早就說過,隻要她留下就好,因為什麼無所謂,愛不愛他也無所謂,隻要她留下來,留在他身邊就好。

可是人總是貪心的,何況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得到她的人,他就控製不住自己想要她的心。

一旦得不到,就會像現在一樣,明明心裡失落又掙紮,卻根本連要求她做什麼的立場都冇有。

這纔是最無解的局麵。

因為話都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再說,現在距離她答應與他和好,才過了四天不到。她和他這麼多年的隔閡,不可能馬上調整好心態,這一點他可以理解。

而且江臨看得出來,悠悠其實很努力地想靠近他。比如像現在,她覺得惹他不高興了、覺得冇儘到自己身為“女朋友”的義務,還會走上來挽救一下局麵,稍稍地補償他,對他說幾句軟話。

不是因為愛他。

隻是因為冇做到自己分內的職責所以愧疚。

段子矜看著男人溫淡無物的側臉,線條棱角分明,俊朗非常,讓人半分也察覺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平靜得像冇有波濤的海麵。

他對她還是很溫和,很有耐心,但她就是莫名能感覺到男人的情緒實際上並不好。

所以她站住了腳步,他牽著她的手,自然也隨著站住,轉過身,黑眸凝視著她,低聲問:“有事?”

她仰著臉蛋對他說:“江臨,要是生氣,就衝我發脾氣吧。”

這一臉的大義凜然。

男人望著她,不動聲色道:“衝你發脾氣,你不高興了我還得哄,嗯?”

段子矜,“……”

她是那麼隨隨便便就不高興的人麼?

段子矜還要再說什麼,男人卻不再迴應她,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向了其他地方,“想吃什麼?”

在她的執意要求下,江臨帶她去學校附近的小餐廳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又返回了學校裡。

他不僅和A大的一眾教職工有交情,還要應付曾經他教過的學生,最後還要和校領導談什麼合作。段子矜跟在他身邊等了一會兒,睏倦之意襲上心頭,好幾次險些靠著椅子睡過去。

男人見她疲累的模樣,眉心蹙起,推拒了麵前學生敬來的禮物,也不顧身邊正在和他聊天的同事,徑直朝她走了過去,將人抱在懷裡,轉過頭便對所有人道:“今天江臨先失陪了,下次有空再聚。”

段子矜在他懷裡轉醒,迷迷糊糊就聽到所有人都在挽留,亦用不怎麼善意的目光盯著她。

男人卻對他們的挽留全無反應,隻在有人嚼她舌根的時候冷冷一眼掃過去,眼神裡警告之意甚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