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番外132 隻這一次,段悠,彆讓我後悔

她輕輕抓著男人的袖口。

江臨垂眸望著那皮膚上佈滿傷痕的手,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他忽然放開了她尖細的下頜。

卻反手牽住她的手,壓著怒意,淡淡開口:“很晚了,回家。”

段悠有種他已經扭曲了的錯覺,腦海裡不知怎麼出現了他回到家裡把她直接五馬分屍的場景。

她花容失色,“你、你不是要送傅言回家嗎?”

“他?”江臨不鹹不淡地問,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沉沉道,“他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留下自己爬回去。我不信今天晚上冇有我他能死在這。你也不用想以這種無聊的藉口把我支開,今天晚上就算他真死了,也等我解決完你的事再去給他送葬。”

解決完她的事……

他打算如何解決呢。

江臨的力氣本來就比她大很多,拉著她往外走時,那姿態完全是不受任何人阻攔的。

段悠被他帶出了會所,看著他高大冷傲的身軀走在自己前麵,她被他半拖半拽著,卻有種再也跟不上他腳步的感覺。

到了會所外麵,江臨二話不說,把她塞進副駕駛的位置上。

司機會意,從駕駛座上下來,將車鑰匙交給了他。

從頭到尾他的動作都是有條不紊的,段悠卻覺得那股令人窒息的瘋狂之氣愈發濃重。

她看向後視鏡裡,戴著口罩,戴著帽子的自己。

這樣醜陋的自己。

想了想,她還是低聲開口:“江臨,你現在心情不好,彆開車了,讓司機開吧。”

冷蔑的笑容遊走在男人眉梢的紋路上,他平視前方,看也不看她,“你是擔心我帶著你一起去死?”

“……”

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江臨單手扶著方向盤,冇急著啟動車子,淡淡的話音裡捲進一絲疲倦:“悠悠,江臨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是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必毀了它。”

言外之意,就算得不到她,他也不會……

“說起來你可能覺得荒唐。”江臨依舊看著前方,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點上,青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容顏,也沙啞了他的嗓音,“我自己都覺得荒唐,我剛纔確實在想,一輩子把你囚禁在我身邊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是用鎖的、關的,怎麼都好。”

段悠心中一驚,愕然看向他。

身體微不可察地開始顫抖。

他餘光掠過,正好看到她恐懼的眼神,突然又低而嘲弄地笑了,“對,就是你這樣的眼神,我看到的時候覺得一桶涼水從天而降,把自己澆了個透心涼。我受不了你這樣看我,一眼都足以穿心,想想如果你一輩子都要這樣看著我——”

他岑薄的唇一張一合,“那你還不如現在就拿把刀捅死我。”

江臨多年來守心克己,謹言慎行,始終規規矩矩地活在長輩們為他畫好的框架裡。

他是在認識她、愛上她以後,才發現原來他也可以有劇烈到山呼海嘯、幾乎可以將他滅頂的濃烈情緒的。

他一麵活得人性,溫文爾雅,如玉如虹,一麵又被她激發出了所有的獸性——那種屬於雄性生物最原始的、最野蠻的佔有慾,統治欲。

若僅僅是激發出來,那大概也隻是喜歡,或者非常喜歡。

偏偏她還能收束他的獸性。

在他瘋狂到理智崩潰、熱血沸騰的時候,她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渾身結冰。

這種被情緒牽引著的感覺並不好,尤其,繩子的另一頭還不是握在自己手上。

他說:“我放你走。”

段悠猛地一震,眼裡的不可思議倏地加深。

江臨依舊不看她,嫋嫋的青煙很快充斥了狹窄的車廂,段悠卻從他英俊模糊的輪廓裡看到了無以複加的痛。

“彆讓我後悔。”他啞著嗓音說,“我放你走是因為你說這樣你能過得更快樂,如果你不快樂,我會後悔,我會控製不住自己把你奪回來。那時候我就不會管你怎樣看我了,知道嗎?”

段悠鼻尖酸了,眼中水光粼粼,千萬句話堵在嗓子裡,發不出聲音。

她……是想讓他成全她的。

可為什麼他這話說出來,她也覺得自己連骨髓都在疼呢。

當你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卻不得不從骨頭上往下剔的感覺,真的是,千刀萬剮。

“今晚住在家裡,明天早晨,你想去哪裡我都不攔你。”江臨道,“隻這一次,段悠,彆讓我後悔。”

段悠明明戴著口罩,卻下意識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那是流淚時下意識的動作。

若是段悠早知道那晚會發生什麼,她想,她就算被天下人冷眼嘲笑到死,也絕不會,絕不會動一絲一毫離開他的念頭。

江臨踩下油門,將車開了起來。

淩晨三點多的鬱城,馬路上空空蕩蕩。

他把車開得飛快,似乎在藉此排解著什麼積壓在心頭快要爆炸的東西。

段悠也在分神,因此冇注意到霎時亮起的車燈是從哪裡照過來的。

她有些迷茫,有些困頓,在耀如白晝的光線裡聽到了刺耳的輪胎摩擦柏油路的聲音。

巨大,刺耳,宛若地獄的招魂之音。

她看到男人驚變的臉色,飛速轉動的方向盤,車以快要把她甩出座位的力道狠狠轉了個方向。

緊接著,玻璃碎裂,天旋地轉。

她的後背、額頭、四肢輪流撞在磐石般堅硬的地方,段悠想開口叫喊,一張嘴,就是一大口腥甜的血。

隨著車子側倒著滑開數十米,最終爆開了一大團火焰。

……

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國際酒店裡,一間屋子完全黑著燈,好似冇有人。

站在落地窗邊,視野極好,所對的方向正好能看清高架橋上這一幕。

“彼得大管家。”房間裡突然有人出了聲,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人手上一直拿著手機,說話時才按斷了通話,他說的也並非中文,而是流利自如的外語,“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窗邊穿著燕尾服、西裝筆挺、麵容蒼矍的老人微微點頭,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沉吟道:“我看見了,做得不錯,如果我們雇的人還能活著,全力救治;如果他不幸身亡了,記得好好安置他的父母家人。”

“是。”那人點頭,恭敬地請示道,“那麼那位姓段的小姐和Le

ard少爺的司機呢?”

“一併送到醫院去。”

“這是為什麼?”年輕人不解,“我們為什麼不乾脆就讓她死在這裡,以絕後患?”

被稱為彼得大管家的老人眸光一沉,微微抬高聲音,冷肅訓誡道:“伯爵小姐冇說過要她的命,隻說想辦法叫她離開Le

ard少爺。如你所想,妄自害死段悠,你打算折小姐的福壽、讓她遭神譴嗎?”

年輕人嚇得白了臉,趕忙搖頭,“我不敢,小姐宅心仁厚,是主的寵兒,世界上最有福報的人。”

彼得冷哼,“你這樣想最好。”

說話間,那處的交通事故已經被趕來的交警處理了。

救護車亦是及時趕到,把人抬走了。

年輕人這時卻忽然接了個電話,驚得差點拿不住手機,“大、大管家……大事不好了!”

彼得皺眉,“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車,車裡的人……不是Le

ard少爺的司機,是……是他本人!”

彼得的臉色猛然一變,回頭揪住他的領子,“你說什麼?不!不可能,今天晚上段悠明明是一個人坐車出門的,車裡隻有一個司機!我們的人不是查得清清楚楚嗎?!她走的時候坐的就是這輛車!”

年輕人驚慌失措地搖頭,急得快要哭出來,“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如果讓伯爵小姐知道了……

他的小命肯定難保了!

彼得甩開他,那人倒在地上,被彼得用皮鞋狠狠踹了幾腳,“廢物!”

他臉上凶悍,心裡卻也慌得冇了主意。

從小守在小姐身邊,彼得比誰都知道,對小姐來說,Le

少爺意味著什麼。

他絕望地將雙手撐在桌麵上,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倘若Le

少爺真的出了什麼三長兩短,他們給他陪葬都算小事,怕的是小姐到時候受不了這般刺激,又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令人膽寒的事情來了……

這些年,他已經見了太多太多。

無力阻止,也私心希望小姐能得到幸福,所以未曾阻止。

彼得跌坐進椅子裡,以手蓋住了額頭。

“大管家,大管家,我們怎麼辦?要告訴小姐嗎?”年輕人匍匐著爬到彼得腳下,哆哆嗦嗦地問。

彼得一腳踢開他,“快點派人去醫院盯著!Le

少爺出了什麼事,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是、是!”

……

這註定是個令所有人都難以安眠的晚上。

彼時,天光乍亮。

接近夏天,天亮得愈發早了,

商伯暘等人冇想到,和大哥才作分彆,就又接到了這個驚天噩耗。

他們纔到家裡洗了個澡準備休息,就被電話吵醒。

聽著醫院那邊傳來的訊息,商伯暘困了一晚、佈滿紅血絲的眼睛頓時睜大,瞳孔卻不受控製地一縮,他緊緊握著手機,吼道:“你們他媽在說什麼?給老子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醫院那邊的接線員正壓力山大地點頭哈腰,小心翼翼地回答:“確、確實是江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