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 哪裡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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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頓時警惕起來。

哪怕這座彆院看起來十分安全,可這些年來心底的不安與恐懼早已深入骨髓,使她早已養成了對周遭的一切哪怕是微弱的動靜都十分戒備的習慣。

“砰砰砰!”

重重的拍門聲響起。

田氏立即坐起身,摸黑下了床,抓過床頭屏風上掛著的外衣匆匆披在身上。

那拍門聲還在繼續,急促而混亂。

一併傳入耳中的,還有男人焦急不安的聲音:“囡囡!快開門!”

田氏聽得此音,適才鬆了口氣。

她自搬進來起,便不曾離開過這座小院,一日三餐皆有婆子來送——那婆子曾同她說過,這彆院裡如今還另住著兩位客人,其中一位患有癡癔之症,犯病時神誌不清,若是不小心驚擾了她,叫她也不必過分害怕。

眼下想來,這拍門的,應就是此人了。

田氏無意過多去理會。

她來到這裡之後,從不多說多問什麼,隻想安安靜靜地不給姑娘惹任何麻煩。

可那拍門的聲音越來越急。

那聽起來已有些年邁的男人聲音甚至帶上了哭意。

且對方力氣極大,木門被拍得哐哐直晃,彷彿要支撐不住散架一般。

“哐!”

漸漸鬆動的門閂砸落在地,一道在正月裡隻穿著一身白色中衣、打著赤腳髮髻淩亂的男人跑了進來。

田氏被這動靜嚇了一跳,當即唯有去點燈。

“囡囡……阿知……!”

田氏捧著一盞油燈站在堂外,望著那道在院中四處亂竄的人影,許是出於同情,心底驀地揪緊。

她張口想喚對方一聲,又不知該說什麼。

而此時,對方察覺到光亮,腳下一頓,忽然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皓月當空之下,她看到男人原本渙散無助的一雙眼睛忽然放亮。

而後,那雙略顯蒼老的眼睛裡竟緩緩蓄滿了顫動的淚水。

田氏看得大怔。

她記起來了……

前年池兒考完秋闈,自考場中出來的時候,她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似乎就是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很有些印象。

“囡囡……是你嗎?”對方似不敢貿然朝她走近一般,站在原處滿目祈盼激動地問著,就連聲音都放輕了許多。

田氏微微歎了口氣。

“您認錯人了。”

夏神醫聞言猛然睜大眼睛,語氣斬釘截鐵:“不可能!”

他當即就要大步走過來。

而此時,院外忽然湧入了一群人。

仆人提著油燈跑了過來,老於輕車熟路地上前將夏神醫控製住,並拿歉意的目光看了一眼田氏。

這是張姑孃的客人,驚擾到了自是他的失職。

仆人發現夏神醫不在房中之後,他們一時都冇想到夏神醫會跑來此處,隻去了彆處尋人,如此才耽擱了。

“這老東西……大半夜的竟也不叫人安生!”

駱撫帶著仆人走了過來,口中嘟囔著。

老於抽了抽嘴角。

如果他冇有記錯的話,駱先生似乎還長了夏神醫幾歲吧?

駱撫身邊茯苓卻早已習以為常——畢竟自打從頭髮長了出來之後,他家先生在自我年齡的認知這一塊兒,早已模糊得不行了。

“我找到囡囡了……你快看,是不是跟畫像上她母親一模一樣?!”夏神醫在老於手下掙紮著,朝著駱撫印證道。

駱撫聞言看向田氏。

月色與油燈的映照之下,是一張平平無奇,膚色有些發黃的婦人臉龐。

“……”

而經他的手複畫出來的那幅畫像,即便稱不上傾城之姿,卻也是人間少見的美人兒。

“是不是極像!”夏神醫還在問。

駱撫微微皺眉,在心底輕“嘶——”了一聲。

被這老東西反覆這麼一問,他竟還當真覺得有那麼些相似之處……

可究竟是哪裡像?

從神態到五官,細看並無絲毫相似之處。

不顧夏神醫的掙紮反對,老於已將人帶離了此處。

田氏朝著還站在原處的駱撫微微一福,轉身回了房內。

駱撫看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困惑之色。

究竟哪裡像了?

莫非——

都是女子?

這個說不上來是怎麼個思路的答案,讓駱先生兀自陷入了沉默。

同瘋子待久了,他這腦子似乎也有些受影響了。

……

田氏幾乎一夜未眠。

不知為何,她眼前總會閃過頭髮摻了白的男人那雙無助焦急、驚慌又自責的眼睛。

那一聲聲滿含江南口音的“囡囡”、“阿知”……

見窗外天色漸漸放亮,田氏乾脆起了身。

她穿衣洗漱後,去了耳房中收拾藥材。

小半時辰後,院門被叩響,一名婆子送了簡單的早食過來。

田氏剛用罷,就聽到院子裡來了人,在同那婆子說話。

片刻,婆子走了進來,同她傳話道:“姑娘過來了,說是要見您。”

田氏聞言連忙起了身。

她已有些日子不曾見到姑娘了。

先前有事,一直都是由阿荔代姑娘出麵。

而姑娘如今頂著未來太子妃的身份來此處見她,且眼下才隻是這個時辰……

莫非有什麼急事嗎?

“姑娘可是在前廳?”田氏說著,邊整理著衣裙,就要往外走。

婆子還不及多說話,田氏就聽得有腳步聲傳來。

旋即,踏出堂外,舉目去看,便見得身披著墨綠色繡白梅披風的少女,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許是那披風顏色深濃,田氏一眼瞧去,隻覺得女孩子那張精緻白皙的麵孔更被襯出了幾分冷然之感,沉靜的眉眼間亦籠著一層冷意。

田氏心中莫名發怵,提步迎了上去。

“姑娘來了。”

張眉壽卻未看她,徑直帶著阿荔走進了堂中。

婆子將茶水點水奉上之後,便被阿荔領著出了前堂。

婆子被打發了出去,阿荔則守在廊下。

堂內,田氏笑了笑,矮身福了一禮道:“那賜婚的旨意,我也聽聞了,今日便在此給姑娘道喜了。”

“多謝。”

張眉壽語氣平靜。

田氏道了句“姑娘吃茶”,正要問一問張眉壽今日的來意之時,卻聽坐在那裡的女孩子自行開了口。

女孩子看向她,無半句多餘的話:“今日前來,是想要嬸子你一句真話——大哥他,究竟是不是我父親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