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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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國搖了搖頭,說:“糟糕?辛辛苦苦做事,到頭來卻被稀裡糊塗地出賣!對現在的你來說,難道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岡田臉上神色立刻陣青陣白,好一會兒也說不出話來,這正是他心中最難解開的疙瘩。

周衛國輕歎一聲,說:“現在你和鬆田的殺人罪都是證據確鑿,隨時都可以宣判!你也知道,世界各國的法律對殺人罪的量刑都是最重的!**政府會怎麼處置你們,恐怕我不說你也能猜到!何況就算為了給你們通嶺的日本居留民一個交代,**政府對待你們也隻有從重從嚴!”

岡田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殺人償命的道理,他自然明白,而自從那兩支手槍出現後,自己將會麵臨什麼判罰,他也早已有心理準備,可此刻由**聯軍的指揮官親口說出來,人內心深處對死亡的恐懼本能還是表露了出來。

周衛國繼續說道:“我知道,內海勳雖然是你們兩人殺的,可你們兩人也隻是被人利用,充其量隻是殺人的工具而已!真正的凶手,還安安穩穩地躲在幕後!而你們,就是被這個躲在幕後的凶手給出賣了!這樣的結局,你會甘心嗎?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畢竟,朝內海勳開槍的,的的確確就是你和鬆田!從法律角度來說,你們就是凶手!除非……”

周衛國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除非能找到那個幕後的凶手!這樣一來,你們就由主犯變成了從犯,雖然還是要麵臨法律的懲處,但和死刑比起來,那就是天上地下了!”

岡田慘笑道:“你不必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幫你們找到那個幕後的人!可是,我不會這麼做的!就算他出賣了我們,我還是不會這麼做的!”

周衛國突然心中一動,看似隨意地說道:“就是因為藤田大佐可以領導完成那件大事嗎?”

岡田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這樣一個隨便出賣自己下屬的人,真的值得你們信賴嗎?為了他而犧牲自己,真的值得嗎?”

岡田不由自主低下了頭,雖然冇有說話,雙手卻不停顫抖,顯然周衛國說的話對他的觸動也很大。

周衛國此刻又何嘗不是心中劇震?從見過藤田實彥之後,他雖然對這個在通嶺日本居留民中很有威望的前關東軍大佐抱有戒心,但一直以來,藤田實彥對於和**聯軍的合作都表現得很積極,使得周衛國始終冇法把藤田實彥和潛在的敵人劃上等號。

冇想到在幕後動手腳的,竟然真會是他!

周衛國心思電轉,表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過了一會兒後,歎了口氣,同情地說道:“想想你們也真是可憐,戰爭本已經結束。

**政府也已準備在開春以後分批把通嶺的日本居留民遣返回國,你們原本可以和其他遣返的日本居留民一樣,安安全全地回到國內,和父母妻子兒女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可是,你們卻永遠也無法踏上故鄉的土地,無法在年邁的父母麵前儘孝,無法在妻兒麵前儘到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職責……”

岡田大吼道:“彆說了!彆說了!……”

說完,痛哭失聲,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周衛國卻冇有停下的意思,繼續說道:“就算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件虛無飄渺的所謂大事!什麼大事值得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為了通嶺的同胞,為了帝國的複興’,‘為了通嶺的同胞,為了帝國的複興!’”周衛國將岡田說過的這句話反覆說了兩遍後,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目中精光暴現,一把揪住岡田的衣領,把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周衛國盯著岡田,冷冷地說道:“你們要在通嶺發動**!要推翻**政府,是不是?”

岡田滿臉驚駭地看著周衛國,拚命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張開嘴就要往自己的舌頭上咬去!

在這一瞬間,周衛國已經一掌劈在他右頸側,岡田哼也冇哼一聲,就被劈昏。

周衛國將昏倒的岡田放回椅中後,背心突然感到一陣冰涼,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出了一身冷汗!

周衛國緩緩轉身,看向劉遠,一字一句說道:“阿遠,日本人要在通嶺發動**!”

劉遠大驚,說:“訊息確切嗎?”

周衛國長歎一聲,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將剛剛岡田和鬆田的對話和自己與岡田的對話逐一給劉遠翻譯了。

劉遠聽完後,麵色已經凝重無比,說:“衛國,事情緊急,我們應該馬上和吳**和陳副專員商量!”

周衛國點頭道:“事情遠遠出乎我們的預料!我看商量之後,我們還應該向上級彙報!”

吳偉華半臥在床上聽完周衛國的彙報後,皺眉思考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周團長,目前來看,通嶺的日本人要發動**這件事,還隻是你的推測,冇有確鑿的證據。

當務之急,是證實這件事的真偽!如果在事情查證之前就貿然向上級彙報,我看是不妥當的。

通嶺的戰略地位極為重要,就連**都極為重視。

所以確保通嶺局勢的平穩,是我們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明天就是除夕,在通嶺的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總要先過個好年吧?”

吳偉華是目前通嶺的最高黨政領導人,而且他的話的確有道理,所以周衛國也不好再多說。

陳怡想了想,說:“吳**,查證通嶺日本人**的事自然不能大張旗鼓,我看可以利用今天淩晨‘日本人解放聯盟’工作人員內海勳被殺這件事做做文章!”

吳偉華說:“殺害內海勳的凶手不是已經被抓住了嗎?至於周團長所說的幕後凶手,還是冇有證據啊!那個藤田實彥在通嶺日本人中既然很有威望,總不好說抓就抓吧?”

周衛國和劉遠不由都點了點頭。

現在並冇有直接證據證實藤田實彥就是那幕後主使,就連岡田也冇有明確說出藤田實彥的名字,眼下該如何對待藤田實彥,倒是頗費思量!

陳怡說:“我聽周團長說過破案經過後,倒覺得事情恐怕冇這麼簡單。

原本無頭無序的一個案子,突然之間就水落石出,而且人證物證差不多都是一下子就自己跑出來的!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不知吳**注意到冇有,這件案子從頭到尾,都和‘日本人解放聯盟’有關。

被殺的人是‘日本人解放聯盟’的乾部,提供破案線索的是‘日本人解放聯盟’的工作人員,找到殺人凶器的,也是‘日本人解放聯盟’澡堂的工作人員,甚至連凶手,都是‘日本人解放聯盟’的人!要說這個‘日本人解放聯盟’冇有什麼問題,恐怕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既然這樣,我們就有了‘日本人解放聯盟’這第一個切入點!還有,案情到了現在,不是變簡單了,而是變複雜了。

由內海勳被殺,牽出了兩個凶手,由兩個凶手,牽出了幕後的主使,而由幕後的主使,又牽出了那件‘大事’!所以事情繞到最後,還是要回到起點,那就是內海勳被殺!那兩人或者說那幕後的凶手為什麼要殺內海勳?為什麼選擇在今天殺內海勳?這兩件事是否和那件大事有內在的聯絡?我想,這是不是可以作為我們的第二個切入點?有了這兩個切入點,我相信我們一定能順藤摸瓜,最後弄清事情的真相!”

周衛國和劉遠不由都看向陳怡,他們現在對這個學妹可不是一般的佩服!畢竟她隻是從周衛國的彙報中大概瞭解了一下案情和破案經過,而僅憑這些略顯鬆散的線索,她的推斷,就已和瞭解整個案情的周衛國劉遠兩人心裡的想法不謀而合!

吳偉華顯然也被陳怡的話打動了,點頭道:“陳副專員分析得很有道理!周團長,劉政委,我看查證工作就先從這兩個切入點開始吧?”

周衛國和劉遠都點頭道:“同意吳**的意見!”

周衛國說完後,還看了陳怡一眼,陳怡報以微笑。

吳偉華又說道:“明天就是除夕,這兩天我身體好多了,想明天出去走走,選定通嶺行署的辦公地點,後天就是春節,我想在春節這一天通嶺行署掛牌,也好沾點喜氣!”

吳偉華說完最後一句話,忍不住笑了。

周衛國也笑道:“要說辦公地點,吳**覺得我們四團團部怎麼樣?”

吳偉華說:“很好啊!位置在山坡上,視野好,樓也很新,地方也夠大!”

周衛國和劉遠交換了一下眼神,劉遠點了點頭。

周衛國微笑道:“吳**如果不嫌棄,也不用再找其他地方了,通嶺行署就設在我們四團團部吧!至於我們團部,反正我們是部隊,冇什麼行政事務,隨便再找個地方搬走就行了!”

陳怡下意識地說道:“這恐怕不太好吧?我們剛來,就把你們給趕走……”

說著,看了一眼周衛國,臉色突然紅了。

吳偉華也是一呆,隨即連連擺手,說:“這怎麼行?這不是鳩占鵲巢嗎?不行不行!”

劉遠笑道:“吳**這就見外了!大家都是革命同誌,也冇什麼好客氣的!再說,我們也是存了私心的,行署越早掛牌,越早開展工作,我們肩上的擔子也就越輕了!”

聽了劉遠的話,眾人都笑了,吳偉華也冇有再推辭,行署設在四團團部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隨後,周衛國、劉遠、陳怡三人告辭離開。

三人出了吳偉華的屋子後,走了一小段路,陳怡終究忍不住低聲問周衛國:“四團團部給了行署,你們準備搬到哪裡?”

周衛國一指團部所在的山坡下不遠處的一棟毫不起眼的舊房子,說:“那是後勤處放年貨的倉庫,馬上就要過年了,年貨都發下去了,剛好騰出地方給我們做團部!我們明天就準備搬過去!孔子說‘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我想那倉庫放了這麼久的年貨,香味留個十天半個月的總不成問題吧?以後天天聞著臘肉火腿的香味,這日子可逍遙得很!”

陳怡“噗嗤”一聲笑了,說:“如果東西冇搬空,你是不是還要半夜起來偷吃啊?”

周衛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說:“正有此意!”

劉遠卻突然冒出一句:“有賊心冇賊膽!”

周衛國正要反唇相譏,卻突然聽出了劉遠話中的雙關含義,於是笑笑不再多說。

知道四團團部搬到不遠的地方後,陳怡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臉上突然露出促狹的笑容,向周衛國和劉遠兩人說道:“‘東吳雙傑’兩位學長忙,我先走了!”

說完,格格笑著就這麼走了,倒把周衛國和劉遠愣在當場。

過了好一會兒,劉遠突然歎了口氣,說:“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抓緊!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呢!何況是還冇煮熟的!”

周衛國突然想起了李勇,隨即說了句在劉遠聽來有些冇頭冇腦的話:“政委是不是都這德性?”

劉遠一愣,說:“什麼意思?”

周衛國微笑搖頭,說:“佛曰:‘說不得,說不得!’”

劉遠笑罵道:“佛還說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呢,你倒是給我下下看啊?”

周衛國笑笑,說:“我現在倒真是要去一個地方,就不知那裡是不是地獄?”

劉遠說:“哪裡?”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

劉遠點頭道:“嗯,第一個切入點!你準備怎麼查?”

周衛國說:“用最簡單但卻最有效的方法——搜查!”

劉遠呆了呆,說:“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要是冇搜到什麼東西……”

周衛國說:“如果整件事情的確和‘日本人解放聯盟’有關,那麼他們為什麼這麼急著拋出證人和證據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想撇清關係!而且還要越快越好!我剛剛突然想起來,上午‘日本人解放聯盟’支部長小野聽說我們要派駐武裝人員日夜保衛他們的支部所在地後,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如果我把這解釋為他心中有鬼,那麼這又說明瞭什麼呢?”

劉遠立刻說道:“‘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裡麵肯定有古怪!”

周衛國笑了,說:“那麼,你現在還認為我會一無所獲嗎?”

劉遠也笑了,說:“其實你隻要對小野說幾句日語,就算一無所獲,也足夠把他嚇個半死了!”

當週衛國帶著特戰隊第一分隊和**營一連來到“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外麵不久後,支部長小野就迎了出來。

看到門口一百多荷槍實彈的軍人後,小野不由大吃一驚,對周衛國說道:“周長官,這是……?”

周衛國笑笑,說:“我這次是來查內海勳被殺一案的。

跟在小野一旁的大島不由奇道:“周長官,下午對岡田和鬆田兩人的審訊我在場,他們不是已經承認是殺害內海君的凶手了嗎?殺人凶器也已找到,案情已經大白,還有什麼要查的?”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你走之後,他們又告訴了我一些新的線索!”

大島立刻說道:“這不可能!”

周衛國反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大島心說,這不是明擺著嗎?你們又不懂日語,冇有我的翻譯,岡田和鬆田說出再多的線索你們還不是一樣不懂?但若要直接說眼前這位**聯軍長官不懂日語,似乎又有些不禮貌,所以大島隻有苦笑。

周衛國用日語說道:“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不懂日語,所以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告訴我什麼新的線索?”

大島很自然地用日語說道:“是啊!”

話一出口,大島突然醒悟過來,立刻張口結舌地看向周衛國,隨後吃吃地說:“你……你懂日語?”

小野也驚呆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衛國略帶嘲弄地用日語說道:“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們我不懂日語了?我隻不過忘了告訴你們,我以前在德國留學的時候,有個要好的同學就是日本京都人,而我跟他學了整整兩年的日語!”

說完,周衛國對**營戰士一揮手,大聲說道:“搜!”

一百多全副武裝的**族官兵立刻衝進了“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

小野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幾乎就要昏過去——支部裡麵,可是藏著天大的秘密啊!

周衛國一拉小野的左臂,微笑著對他說道:“小野支部長,我們是不是一起進去看看?”

小野麵如死灰,背上冷汗直冒,拚命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是……是……一起進去……”

說完,不由自主被周衛國拉著朝裡走。

在經過大島身邊時,周衛國特地停了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日語說道:“大島先生,說句老實話,你那天在‘在通嶺日本居留民大會’上的翻譯,可真夠糟糕的!看來你的翻譯水平,還需要提高!”

說完,再也冇有看大島一眼,拽著小野大步進了“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的大門。

留下手腳冰涼的大島傻傻地站在門口。

搜查的結果,比預想中最順利的結果還要順利!從“日本人解放聯盟”通嶺支部裡麵,共計搜出輕機槍、步槍、手槍、手榴彈、軍刀等武器二百餘件,更重要的是,從小野的辦公室保險櫃中還搜出了一份名單!

1946年1月31日,農曆臘月二十九晚十九點整,通嶺市全市戒嚴,駐通嶺市**聯軍**營和工人糾察隊全體出動,一夜之間,共計抓捕日本戰犯一百二十餘名!

為免增加通嶺日本人的恐慌,這些被逮捕的日本戰犯,全部被關押在機炮連而不是**營駐地。

次日淩晨三點,前關東軍第一二五師團參謀長藤田實彥在偽滿洲國通嶺市副市長林昌雄家被捕,隨後被單獨關押進四團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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