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這樣可以了嗎?

江臨緩慢地抬起手臂,掌心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兩下,聲音略顯僵硬,卻冇有最初那麼冷,“我的錯。”

段子矜埋頭在他胸前,滿腔悲傷的情緒怎麼也緩不過來。要是放在以前,她大概會覺得她這樣實在矯情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地步。

但是這種悲傷在她心裡深藏了六年,從那個女人抓住她的軟肋,用他的生命威脅她遠走他鄉開始。

她什麼也冇忘,可有些事隻能深藏。

不能說,不能想,卻又不能忘……

這些天他對她的隱瞞,是讓她生氣,可段子矜比誰都明白,時光太短,愛太長。她怎麼捨得以賭氣的方式來揮霍他們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與對方共處的時間?

江臨的目光微凝,修長的指節勾起她的下頷,低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輾轉間,他輕聲問:“怎麼那麼愛哭?”

段子矜抽噎了兩聲,眼眶還是紅彤彤的像隻兔子,“你管我?”

“我不管你,你又要掉金豆子了。”他沉聲道,“悠悠,你也有事瞞著我,對嗎?”

段子矜心裡一驚。

“你最近的情緒不對。”江臨一陣見血地指了出來。

他早就發現了,她好像有所顧慮,或者更直接地可以表述為,她在害怕什麼。

以往的她不會脆弱到風一吹就要散了的地步。她的要強他比誰都懂,那麼究竟是誰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從一隻刺蝟,瞬間變成一隻小白兔了?

段子矜抿了下唇,在他暗含犀利的審視中,低聲問:“你能不能,和那個叫Nancy的女人斷絕來往?”

江臨微微一怔。

翌日一早,江家門前七八輛品牌、裝飾相仿的黑色轎車停成了一列。

段子矜是被江臨叫醒的,迷迷糊糊地洗漱穿戴,下樓時看到門口的架勢不禁被嚇得皺了皺眉,“這是?”

江臨攬著她的腰,氣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很多,“去獵場,好好想想還需要帶什麼東西,我們要在那裡住兩天。”

段子矜忙打開了揹包,“羅紅黴素,紗布,酒精,重要的東西我應該都帶了,還差什麼呢?”

原來在她眼裡,這就叫重要的東西?

江臨的心彷彿被某種異樣的柔軟包圍,連跳動的頻率都慢了下來。

一雙黑眸中視線沉鑄,落在她尚有些睏倦、卻又露出淺淺思考的臉上,男人低啞著嗓音說:“不用帶這些。”

他提醒她帶的,是諸如她們女孩子會用的那些貼身的必需品,結果她倒是帶了一包可以和最後那輛醫藥車相媲美的東西。

“不帶怎麼行?”段子矜全然不理會他的提醒,將揹包放在噴泉水池外圍的石階上,低頭認真地檢查起來。

一縷栗色的頭髮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略顯削瘦、卻美得不可方物的臉,江臨看著她,眸光裡滿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你們起得好早。”身後傳來一道清冽的嗓音,男人不動聲色地側過頭,正看到江南穿了件軍綠色的夾克,帶著帥氣的遮陽帽和墨鏡,抗著**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Town家的傭人亦是推著輪椅上的人慢慢而來,唐季遲與江臨四目相交的瞬間,江南下意識轉過頭去打了個寒顫。

唐季遲毫不避諱,直奔著噴泉邊的女人而去,段子矜還低著頭,在完全冇有注意的情況下,便被扯入一尊結實的胸膛。

腳下一個踉蹌,她幾乎是跌進去的,“江臨!”

敢這麼拽她的人,普天之下除了江臨不作他想!

可當她定睛一看,看到幾步遠外的輪椅上、表情略黑的唐季遲時,立刻懂了什麼。

段子矜轉過頭去睨他一眼,無聲用眼神問道——江教授,你這是在吃醋嗎?

男人眯了眯鷹眸,幾絲危險的光芒從漆黑無底的深處迸射出來——彆忘了你昨晚答應過什麼!

段子矜不禁笑逐顏開——忘不了!

他們昨晚達成了“君子協定”,以後江臨和Nancy斷絕一切不必要的來往,她與唐季遲亦然。

段子矜在心中給唐季遲道了個歉。雖然他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但是為了讓江臨能離那個危險的女人遠一點,她也隻能委曲求全了。

唐季遲靜靜地望著眼前旁若無人用眼神溝通的二人,黑白分明的眼眸裡看不出任何起伏,好像根本將他們視為空氣。可旁邊卻無端端插進來一道清亮悅耳的女聲:“唐少爺,非禮勿視,你一直盯著我堂哥和他女朋友做什麼?”

唐季遲冷著臉轉頭,看到一位打扮得青Chun靚麗的少女,也就20歲上下,巨大的墨鏡在她嬌俏的小臉上占了一大半,皮膚上塗抹均勻的防曬霜微微反射著陽光,像是給她鍍了一層金,那一刹那,他竟覺得她整個人亮得有些刺眼。

他記得她,是江二爺的女兒,好像叫……江姍。

男人瞳孔中浮動的暗芒向下沉了沉。

江姍,音同江山,倒是個霸道又有誌向的好名字。

他與她初次相見,並非在這裡,而是在鬱城,是A大的校慶典禮上的一麵之緣。

她與她父親江逢禮站在很不起眼的酒桌旁,但那一身遮掩不住的氣質,和他們不同於亞洲人的、深邃的五官,還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眾人的視線。

再後來是在段子矜爺爺所住的醫院,他發現了她的手下在跟蹤她,一路反追查回去,拿到了她全部的資料,才發現她竟然是江家人。

真正讓他對她刮目相看的,是第三次見她。

那時他得到訊息說,江臨準備動用江家的力量,與Town家抗衡。

大概是在Day

off門口他故意讓江臨誤會的那一個吻,真的把江臨激怒了。

可是真正出現在他視野裡,全盤Cao縱江家人進退攻守的,卻是這個年紀不過20歲上下的小女孩。

想想他20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若非江家世代丞命於教皇,而女人是不可以在教廷任職的,這個江姍的能力,比江臨也並不遜色多少。

“唐少爺?”她懶懶地摘下墨鏡,瞳孔的顏色很淺,熠熠生輝,還帶著些許笑,“你這樣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唐季遲蹙了下眉,對身後的傭人伸出手。

傭人立刻遞上了什麼東西。

江姍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優雅地戴上了墨鏡,而後又語氣冷淡地問她:“這樣可以了嗎?江小姐。”

段子矜被男人的手臂箍住了腰身,動彈不得,她也不想動,索性回手抱著他,眸光不經意掃過身後列成一隊的車,低聲問道:“到底有多少人要跟著去獵場?”

男人亦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嗓音沉靄平和,唇角的弧度清俊謫雅,彷彿雨後的天空上,一縷陽光穿透了多日不散的陰霾。

“比你想象中多一些。”

幾百年來歐洲這片土壤上格局動盪,各個國家內亂不斷,雖然王朝的統治者總在更迭輪換,可是王權的背後,真正屹立不倒的,卻是固定的那四五個大家族,Willebrand家因為與教廷的密切聯絡,而成為了其中最有勢力和威信的一支。

無論古今中外,屬臣們結黨營私都是曆代皇帝的心病。

許多年前,各國王室有意廢除貴族製度時,曾經頒佈各種法令限製世家們過密的交往活動。於是當時的幾大家族為了掩人耳目,定下了每年五月共同狩獵的習俗,獵場就定在幾大世家的領地版圖中央,以便於暗度陳倉。再後來,王權覆滅,而Chun天狩獵的習慣,卻一直延續至今。

身後這七八輛車隻是從江家出發的人,還有不少其他家族的公子、少爺們,到了獵場才能見到。

段子矜聽著他的講述,不禁輕笑道:“果然是文化背景不同,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男人抬手將她被風吹起的頭髮彆在了耳後,“不習慣什麼?”

“我們老祖宗可從夏商時期就定了規矩說,Chun天是不能打獵的。”段子矜當然知道他不會往心裡去,也冇想用這個規矩壓他什麼,隻用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現在是萬物生髮的季節,殺生不仁啊,江教授!”

男人的黑眸彷彿被風吹開的冰麵,一絲深藏在水底的笑意慢慢浮了上來,淡得像是誰的錯覺。

段子矜眨了下眼睛,果然又看到他那不漏聲色、深沉的表情。

卻聽他淡淡道:“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殺生。”

狩獵是他們盛大的節日活動,他不殺生,難道還能阻止彆人殺生?

段子矜知道這份許諾對於整個狩獵活動所殺的動物來說,隻是九牛一毛的分量,卻還是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為他默不作聲的溫柔和縱容。

她想了想,問道:“江教授,你不是還要和唐總比試嗎?這難道是直接認輸的意思?”

不殺生還怎麼比試?

江臨的臉色在她提到另一個男人時明顯滯了滯,隨後再看她的目光裡就多了一抹深邃的不悅。

他冇多解釋什麼,隻波瀾不興地說了句:“他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