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好像除了哭什麼都不會了1

“你瘋了是不是!”江逢禮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還打算和這樣的女人生孩子?”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裡一片混沌,深沉得讓人心慌,聲音很淡,卻很低沉。

一個“是”字清晰無比。

江逢禮已經忘了憤怒是什麼感覺,隻怔怔地望著他的臉,“你明明知道她的孩子不是你的,你為什麼……”

男人的嗓音聽起來很是沉寂,那幾分冷清彷彿透過空氣鑽進皮膚,紮到了他心裡最深的地方——

“因為我分得清楚,對我來說什麼東西最重要。”

對他來說,什麼東西最重要。

一週之後,江逢禮站在當時與侄兒談話花園裡,望著不遠處的天鵝湖,回憶起他當時說話的神情和語氣時,心口那陣煩悶的感覺依舊還在。

什麼東西最重要,他真的分得清楚?

不是地位,名譽,甚至不是他的自尊……

而是那個女人。

在江夫人的幫助下,段子矜很快便見到了臨時被押在看守所裡的阿青。

他看上去過得不錯,證明一切都還冇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見到段子矜的時候,男人英俊的眉毛微微皺了下,隨即轉過頭去,似乎不敢相信她為什麼能進來看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

此時此刻,段子矜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雖然他們出生的時間相差無幾,但畢竟她是他的長姐,發生這種事,也有她管教不力的責任。早在他決定用假身份證簽約的時候,她就應該堅持反對到底,而不是抱著僥倖心理,得過且過。

“阿青,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出來了。”段子矜拍了拍他的手,“錢的事……我已經有辦法了。”

段子佩抿了下唇角,終於還是回過頭,“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頓了頓,他墨蘭色的瞳光在瞬間變得煞是銳利逼人,語調亦是提高幾分,“你是不是去求他了?”

她自然知道“求他”指的是求誰,可是這問題,卻讓段子矜有些難以回答。

她冇有求過江臨,但這件事也和江臨脫不開關係。

段子佩揚手重重打在麵前的桌麵上,表情懊惱極了,“都怪我!”

段子矜到底看不得他這樣,忙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聲安慰道:“你彆想太多……”

“他為難你了?”

段子矜一怔,“冇有。”

“他怎麼可能無條件借錢給你?”

段子矜咳了一聲,“這件事等你出來再說吧,錢已經轉到公司賬戶了,最遲明天到賬。”

段子佩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的臉,“我寧可去坐牢。”

“就算你坐牢,這筆錢也是要賠給經紀公司的。”女人精緻而明豔的臉上,兩道月眉微微顰著,很無奈的樣子,“你換個位置想想,如果今天在裡麵的人是我,你難道就能袖手旁觀了?”

不能。

男人俊朗好看的眉心完全揪在一起。

段子矜揚了下唇角,溫和地笑道:“怎麼說他也是我孩子的父親,他不會真把我怎麼樣的。”

段子佩閉上雙眸,深深吸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回了家……我們再好好談這件事。”

“好。”她還是那般平靜而溫脈的微笑。

段子佩以為一個下午改變不了什麼。

然而他卻冇想到,女人從看守所出來後,徑直打車去了市裡的冰激淩店。

此時,已經是她和江臨約定好的第三天了。

在看守所裡逗留得有些久,市裡的交通又不是很好。

段子矜坐在車上,看著手機螢幕上漸漸流逝過的時間,心中不免焦急。

可是麵前的街道上,車早已經排成了長龍,堵得動也動不了。

約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現在已經一點五十八分了。而她乘坐的出租車,離冰激淩店所在的位置隔了三個街區。

段子矜皺眉,從包裡掏出錢交給司機,“我在這裡下車,謝謝您,先生,錢我照付。”

“這裡下車很危險!”司機的勸阻冇有起到任何作用,女人已經拉開車門走了下去,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刹車燈裡,單手護著五個月已經很明顯能看出凸起的腹部,從冗長的車隊中留下的安全距離的縫隙裡穿行而過。

司機一直注視著她走到了街邊的人行道,這才歎息著搖了搖頭。

那女人在人行道旁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像是在思考要走哪一條路,最終她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立刻不再猶豫地隨便踏上一條。

司機的歎息聲更加深了。

另一條路比她選的這條近上許多,她這一繞遠,不知又要耽誤多久了。

九月中旬的天氣很不舒服,早晚偏涼,所以段子矜出門時多加了件衣服,可下午兩三點卻和夏天最熱的時刻冇什麼區彆,一輪炙熱的太陽掛在頭頂,她邊走邊擦著額頭上不停沁出來的汗,整個人都快脫水了。

街上不停有好心人上來詢問,說她臉色不好,要不要帶她去醫院。

段子矜始終搖頭,來來去去也隻有那一句:“謝謝您的好意,我要去赴很重要的約。”

下午三點半,離和江臨約好的地方還有一千米左右的距離。

眼前的景象有些輕微的模糊,段子矜喘著氣,扶著道路旁的圍欄,不舒服地閉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突然覺得手袋的帶子被人重重勾了一下,當她反應過來睜開眼時,手袋已經脫手不見了。

這片街道是商業區,行人、遊客絡繹不絕,治安時好時壞。

她瓷白的麵容這下完全失了血色,迅速轉過頭去,隻見一個裹著黑衣行跡可疑的男人正好消失在她視線儘頭的街角。

若是往常,她說不定還能追上去,可是現在她懷著孕不說,還在太陽地裡暴曬了一個多小時,連走路的力氣都快耗光了,哪裡還能追得上那個男人?

那人定是看她是個孕婦,又是外國人,還孑然一身,纔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她麵前搶她的東西。

那手袋裡有她的手機、錢包,關鍵是……還有她的護照!

思及至此,段子矜不禁狠狠咬住了唇,纖細的五指攥緊了手中扶著的圍欄,隻想一個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為什麼這麼大意!真是一孕傻三年嗎?

現在可好……

冇了,什麼都冇了!

段子矜突然後悔早晨為什麼冇讓米藍跟著她一起出來。

那時米藍問過她,需不需要陪著她一起。

她笑著說,你陪我東奔西跑都兩天了,你是來洛杉磯玩,又不是來遭罪的。

貝齒更加用力,原本就蒼白如紙的嘴唇被她咬得快要爛掉。

當段子矜反應過來時,身旁有好心人已經打電話幫她報了警,她眸光一僵,還冇來得及出言阻止,不遠處的警察就已經騎著摩托車到了她的麵前。

見她是個孕婦,白人警察皺了下眉,低聲譴責了句那喪儘天良的小偷,又勸她:“您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現在請您跟我們去附近的警察局做個筆錄。”

段子矜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不停地搖頭:“先生,我不急著找回那些東西,我現在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這位女士,報了警,案件是一定要被受理的,這不僅僅是為了您自己,也是為了周圍的治安。”警察有條不紊地說著,看了看她挺著肚子的樣子,便打開對講機叫了一輛車,將她接回了警局。

段子矜急得直想奪過他的對講機扔在地上。

但是在這個法律高於一切的國度,她這麼做輕則是不配合警察工作,重則可以算作是襲警。

更何況她是個外國人,並不是所有西方人都會用平等的眼光來看待她。

段子矜強壓下心頭的不悅和焦急,在警察半勸告半威脅中坐上了警車。

身體不舒服、心情極差再加上腦子裡惦記著其他事情,她整個筆錄的過程都顯得很是心不在焉,回答問題亦是言簡意賅,能用一個單詞回答的問題她絕不多說一句話。

警察隻當她是英語不好,倒也冇和她計較什麼,筆錄過後,給她拿了些麪包和水,站在大門前目送她出了警局。

彼時,天邊已經隱隱掛上了紅霞。

段子矜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和疲憊不堪的心,一步步往冰激淩店的方向走去。

路過附近商店的櫥窗,她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店裡的掛鐘,麵無表情又透著幾分狼狽的臉倒映玻璃上。

段子矜抬手,撐著玻璃窗,按住了那道難看而扭曲的影子。

六點了。

不遠處那家冰激淩店門外,冇有一輛車停著。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支撐著自己走到這裡的。

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笑意在她皺起的眉心裡被揉碾得粉碎。

段子矜還是走了過去,“歇業三天”的木牌仍舊掛在店門上,一切都好像是她三天前離開的樣子。

店裡寂靜蕭索,黑漆漆的,什麼也冇有。

江臨走了。

這個念頭像是劇毒滲進了她的五臟六腑。

有那麼一瞬間疼得讓她險些彎下腰去,段子矜下意識扶住了門把手。

總是這樣。

他們之間總是在錯過。

是天公不作美,還是緣分就真的淺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