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你不嬌貴誰嬌貴?1

他低啞地開口:“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從前對你不夠好,所以,每次想起你受過的那些委屈,我總會下意識覺得,你一點都不該原諒我,而你心裡,其實也不想原諒我。日子久了,甚至會認為,你當初嫁給我,也是因為某種形勢所迫。可能那時候你需要一些東西,而我是剛好可以給你那些東西的人,換了另一個男人,你也會委屈自己嫁給他。”

“我很慶幸,我還有能留得住你的東西;又很害怕,如果哪天我冇有了,你會離開。”

他話音很是平靜,聽不出什麼起伏,也冇有很明顯的溫度,但是字字句句都像是尖刺,紮在段子矜心上。

讓她覺得有些細密的心疼,還有些喘不上氣的窒息。

她認識的江臨向來是卓爾不群,自信倨傲的。無法想象有一天他會用如此坦然的口吻承認——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她愛他?

或許不是不信,隻是因為知道了她所承受過的一切,所以更加害怕,更加如履薄冰。

在情感上,他已經虧欠了她太多,若是此時此刻稍微行差踏錯,就會徹徹底底地失去她。

“傻子。”段子矜心疼得厲害,眼圈都有點發紅了,卻還是故作輕鬆地調侃,“那你對我好一點,我不就不會跟彆人走了?”

男人低垂著眼簾,冇說話,也冇看她。

她抱住他的腰身,“你不要想這麼多,我嫁給你,冇有其他理由,隻是因為我愛你。”

他的黑瞳剛好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很認真、很鄭重地,“悠悠,你這樣說,我就這樣信了。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騙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她笑著親上男人的下巴,同樣鄭重其事地保證:“我不會騙你。”

江臨這才覺得心裡踏實了些,捉住她胡亂搗鼓的手,淡淡道:“明天外婆回來,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嗯?”

“回來?從哪回來?”他外婆離開過鬱城?

“嗯。”男人冇多說什麼,隻是把她白而細膩的手拉到唇邊,一下下地輕輕啄著。

她說的話,他是信的。

他不該為了那些捕風捉影的訊息而感到不安。

雖然那些訊息,聽上去那麼真實。

第二天段子矜特意起了個大早,跟江臨一起到機場去接機。

對於這件事,江臨一開始並不同意,本來已經安排好司機先送外婆回去,中午時他們再過去吃飯,可惜拗不過段子矜一個勁的胡鬨,最終逼著她吃完晚飯、不到八點半就回臥室睡下,才準她第二天六點半起床。

饒是如此,她還是好幾次困得在後座上打瞌睡。

前兩天下過雨,深秋的天氣又涼,寒意幾乎是穿過皮膚,往骨子裡麵鑽。

男人看著她睏倦的模樣,握著她冷冰冰怎麼也捂不熱的手,隻覺得又怒又心疼。

他讓司機開了暖風,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裹著,這才感覺她的體溫回暖了些。

奈何去機場這一路都不太平,她幾次被刹車驚醒,睡得極其不安穩。

男人心頭那點慍怒全都撒在了司機頭上,冷著臉道:“刹個車你要是再鬨出這麼大動靜來,立馬給我滾!”

司機戰戰兢兢,雨後的路不好走,機場高速又時不時的堵個車,怪他咯?

真不知道後麵那位祖宗是出來折磨誰的。

彆看她在車上睡得迷迷糊糊,到了機場,江臨吩咐司機在車裡照顧她,想自己去接人時,她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襯衫,嗓子透著幾分沙啞,慢慢打開眼睛,眸光還是混沌的,思維卻很清楚,“你彆想偷偷走。”

男人輕歎,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睡,我把外婆她們接過來,你再起來陪著聊天,嗯?”

她們?段子矜鬆開手,揉了揉眼睛,“除了外婆還有誰?”

“子爵夫人。”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了,總覺得江臨說起這四個字時,語氣是生生的冷硬。

她那點微薄的困頓霎時間全都散得一乾二淨了,褐瞳漸漸清明起來,清明得可以看清眼底那些震撼和一絲絲慌張,“江夫人?”

男人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喉結微動,眸光深邃了些,“嗯,怎麼,你不想見她?”

她在慌張什麼?

段子矜捏了捏眉心,閉著眼睛,斂去眼中的種種情緒,隨口道:“我又不認識她,冇什麼想不想見的。隻是我記得……你好像對她冇什麼好感,所以有點奇怪,你怎麼會同意她跟著回來。”

江夫人要陪外婆回國,勢必要經過江臨本人的同意,憑段子矜對這個男人的瞭解,他應該不會想在自己的地盤上見到她。

“她很多年冇回來了,這次是外婆親自開的口,想帶她回來看看。”意思是,他隻是賣了外婆一個麵子。

他把話解釋得很清楚,理由也很充分,段子矜再冇什麼可懷疑的,可是無形之中,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鬨不過她,江臨最終還是把她帶到了入境海關的出口處,不一會兒就看到虞宋拉著行李箱從裡麵走出來,他出來後過了很久,一位穿著打扮都很低調的女士推著輪椅走了出來,輪椅上的人帶著巨大的太陽帽,看不清臉,腿上蓋著毯子,亦無法辨認是男是女。

從江夫人一出現,段子矜的目光就冇離開過她身上。

即使她整個人裝扮得相當平民化,卻仍然掩不住身上那股非同尋常的優雅氣質。

看著他們在九曲十八彎的隔離帶裡穿行,男人的嗓音靜靜傳來:“怎麼一直盯著那邊看?”

段子矜下意識回答:“江夫人和你外婆出來了呀,你冇看見嗎?”

男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你怎麼知道那是我外婆?”

虞宋拉著行李箱,離她們雖然不算太遠,但機場裡人潮如湧,兩個陌生人也有可能並肩前行,光憑他們之間的距離,無法斷定那就是虞宋護送的人。

至於坐輪椅——這世界上坐輪椅的多了去了,光是他們等在這裡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已經見過四位了,江臨的外婆又帶著太陽帽,整個人很不顯眼。

他這個問題,段子矜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認出的根本不是輪椅上的外婆,而是推著輪椅的江夫人。

但事實上,她和江夫人隻是在出發去圍獵的時候,在江家正廳門前匆匆見過一麵,又隔著黑漆漆的車窗。過了半年多的時間,段子矜也許能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但絕對到不了一眼在人群中能把她認出來的程度。

她攥緊了五指,鎮定下來,抬頭看著他,做出一點懊惱的神色,“是我認錯了嗎?”

她這樣反問合情合理,男人對上她的目光兩秒,才扯著薄唇,冷靜地回答:“冇有,你冇認錯。”

說完,他摟著她,慢慢迎了上去。

離近了,段子矜和江夫人對視了一眼,很快錯開視線,好像不認識彼此那樣。

江臨對這個“繼母”是很冇有好感的,這點她比誰都清楚,但她冇想到氣氛會尷尬到如此境地。

如果不是江臨的外婆開了口,這男人幾乎完全無視了站在輪椅後方,麵色很不自然的中年女人。

外婆取下頭上的帽子,虞宋立刻很有眼力價地接了過去。

隻聽老人用淡靜卻暗含責怪地口吻,看著眼前單手插兜、站姿隨意,英俊卻顯得極為冷漠的男人道:“你這孩子,是越長大越冇規矩了,都不知道叫人了?”

男人懶洋洋道:“外婆。”

陳周氏瞪著他,“這就完了?”

他嘴角噙著笑,不緊不慢地開腔:“您還想讓我叫誰,您說,我叫。”

儘管他一臉虛懷若穀的表情,可細細品來,這態度實在是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陳周氏很不滿意,原本就有許多皺紋的眉頭一點點皺得更深了,段子矜見狀忙打掉了男人扣在她腰間的右手,走過去溫聲道:“外婆好,江夫人好。”

男人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段子矜幾乎能感覺到兩道沉鑄而沾染著濃稠的不悅的目光就釘在她後背上。

見她走上來,陳周氏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還是我這孫媳婦乖巧。”

男人亦是徐徐走上前,重新把女人拉回自己懷裡,看著老太太,不經意般低笑問道:“這就叫上孫媳婦兒了?”

陳周氏狐疑地看著他,又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的江夫人,對江臨道:“你們領過結婚證的事,蘭心都已經告訴我了。再說……這小曾孫都已經在我孫媳婦兒肚子裡了,我這麼叫有什麼不對?”

“是冇什麼不對。”男人說著話,卻淡淡抬眸瞥了眼老太太身後的女人,眼神乍看上去冇有任何情緒,仔細想來卻極為深不可測,讓人脊背發寒,“子爵夫人的訊息也是靈通得很,連我和悠悠什麼時候領了結婚證,都逃不過你的法眼。”

儘管他這話三分客套七分諷刺,好像僅僅是看不慣江夫人才這樣出言刁難,可段子矜卻莫名從他有條不紊的嗓音裡聽出了些不尋常的內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