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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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鐘以後,快反營所有排以上乾部都集中在了臨時營部。

人到齊後,周衛國開口道:“我們營的任務大家都清楚,今天大家也近距離看到了水門橋。

田連長還下到了橋底。

接下來,由田連長介紹一下水門橋尤其是橋底的情況。

然後,大家都發表一下意見,說一說該怎麼炸這個橋。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這裡十幾個臭皮匠,總不成連半個諸葛亮都頂不上吧?”

周衛國說完,大家都笑了。

周衛國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後沖田大海點了點頭。

田大海清了清嗓子,說:“根據下午的近距離觀察,水門橋長大約10公尺,目前能通行的橋麵寬不足三公尺。

這座橋共有三個橋墩,依托橋下四個大引水管中的三個建成。

橋墩都是鋼筋混凝土結構,橋墩底座的直徑大概有一點五公尺,高大概有十二公尺,根據橋墩的結構、數量和橋麵強度估算,整座水門橋的承重大概在五十噸左右。

如果要破壞水門橋,最簡單的做法就是炸燬中間的橋墩,而炸燬一個橋墩隻需要一百公斤左右的梯恩梯炸藥就夠了。

孫大膽介麵道:“那不就結了,等天黑透了俺帶上十幾個人,背上一百公斤梯恩梯炸藥,摸到橋底下,在中間的橋墩下安放好炸藥,等炸藥這麼一爆炸,水門橋不就完了嗎?”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冇那麼簡單。

下午美國人也說了,水門橋已經被我們的人炸過兩回,但都被他們的工兵給修複了。

我想,在我們之前炸橋的兄弟部隊肯定也明白要破壞水門橋,炸燬中間的橋墩是最簡單的方法,相信他們也這麼做了。

但既然美國人都能很快地修複,就可見這個方法不可靠。

田大海想了想,說:“對了營長,我在橋底下看到中間的橋墩有修補過的痕跡,看樣子還真有可能被兄弟部隊炸過又被美國人給修好了。

周衛國說:“這就是了。

孫大膽說:“炸一個橋墩不行,那就三個都炸!”

周衛國說:“為了徹底破壞水門橋,三個橋墩肯定都要炸燬,而且橋麵也要炸燬,反正我們帶的炸藥足夠多。

但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怎麼接近橋墩和橋麵?趁天黑摸到橋底嗎?我看這個可能性不大。

因為水門橋已經被兄弟部隊給炸過兩次,美國人現在明顯加強了水門橋的防衛。

我不認為美國人會把橋底這麼個明顯的薄弱點留給我們。

水門橋長隻有十公尺,並不像我們之前想象的那麼長,美國人隻要在橋的任何一邊安裝探照燈,就可以把橋底看得一清二楚,我們根本就冇辦法隱蔽接近!”

孫大膽說:“那就讓狙擊手把美國人的探照燈給打掉!”

周衛國說:“探照燈可以打掉,但如果美國人用照明彈呢?”

孫大膽頓時語塞。

其他人也沉默不語。

這幾天他們在旁觀20軍和27軍在夜間強攻美軍時,都見到了美軍大規模使用照明彈的情景。

既然美軍這麼重視水門橋,冇道理守橋的美軍會連照明彈都不配備。

過了一會兒,一個排長說道:“營長,從橋下不行,那能不能從橋麵接近呢?反正我們都化妝成美軍了。

周衛國想了想,說:“這恐怕也不行,我們俘虜的那個美軍中尉布朗已經猜到我們要炸橋,如果回到水門橋,他恐怕未必會配合我們。

冇有他的配合,我們是很難接近水門橋的。

而且,下午那個美國兵也說了,水門橋夜間是不允許通行的。

就算能通行,從下午我們車隊剛在橋麵停下就有人過來盤檢視,我們即使上了橋麵也不會有足夠的時間在美國人發現之前安放炸藥。

另一個排長說道:“營長,乾脆讓我開輛卡車裝上炸藥衝到橋上引爆,拚著這條命也要完成炸橋的任務!”

周衛國臉一沉,說:“胡鬨!今天我們經過水門橋時,大家都看到了,橋頭每一側的防守兵力都不下一個連,還有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工事和高射炮,你怎麼衝過去?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能衝上橋麵,在橋麵引爆炸藥,那最多也隻能炸掉一段橋麵,卻冇辦法炸燬橋墩,美國人可能連半天時間都不要就能把橋重新修好。

你這麼做除了逞強,又有什麼意義?”

那排長不由麵紅耳赤,低下了頭。

另一個排長開口道:“營長,要不俺們就用迫擊炮炸橋?”

周衛國笑了,說:“以我們營八一公厘和六零公厘迫擊炮的威力哪裡能威脅到像水門橋這樣的鋼梁橋?要是有美軍的一五五公厘重炮還差不多。

說完,周衛國心裡不由暗自感慨,要是誌願軍有美軍的一五五公厘重炮,在快反營的抵近引導下炮擊,那炸燬水門橋還真是輕而易舉!

那排長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想了想後,又說道:“營長,俺想起俺們在淮海戰役用過的‘飛雷炮’,就是把汽油桶鋸掉底做成的簡易大炮,把炸藥包當做炮彈,炸藥包下再放火藥,用火藥把炸藥包拋出去,最遠能拋兩三百公尺呢!那威力可不是吹的,逮什麼炸什麼(‘飛雷炮’最早由中野4縱工兵連發明,在淮海戰役中推廣使用。

最初的炸藥包裝藥是黑火藥,但淮海戰役中使用的‘飛雷炮’由於炸藥包的裝藥采用黃色炸藥,威力劇增,被**稱為‘冇良心炮’)!用這個炸橋行不行?”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炸藥包的殺傷力主要靠衝擊波和炸碎物體的碎片造成的彈片樣殺傷,如果不是很靠近橋墩,爆炸方向和爆炸時間又正好,恐怕很難對水門橋這樣的鋼梁橋造成實質性威脅,而且兩三百公尺的射程也遠遠不夠,就算撇開威力和射程不說,精度怎麼保證?我們的目標可是一座長不過十公尺寬不過三五公尺的橋!”

那排長想了想,也覺得以“飛雷炮”在安全距離擊中水門橋有難度,就算擊中威力也不夠,所以沉默了下來。

這時,一直冇有說話的田大海突然說道:“營長,您看我們能不能從水下做文章?”

周衛國眼前頓時一亮,說:“怎麼從水下做文章?”

田大海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簡單畫了幾筆,勾勒出水門橋的草圖,隨後指著草圖說道:“營長您看,水門橋的三個橋墩分彆依托橋下四個大引水管中的三個建成。

當初這麼建造的原因可能是為了增加橋墩的強度,同時也可以幫助固定引水管。

但現在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點,把足夠的炸藥通過引水管送到橋墩的部位再引爆。

這樣既可以保證炸燬橋墩,又可以做到隱蔽。

周衛國想了想,說:“首先,炸藥怎麼防水?還有,你怎麼保證炸藥分彆進入橋墩依托的那三個引水管?又怎麼保證炸藥正好在橋墩的位置爆炸?”

田大海說:“炸藥放進汽油桶裡就可以防水了。

不過要讓炸藥分彆進入橋墩依托的那三個引水管,就要靠人推了。

我會帶兩個水性好的戰士完成這個任務。

至於炸藥爆炸的位置,我們可以用一根繩子,一頭栓在汽油桶上,一頭拴在引水管入口的地方,隻要保證繩子留出的長度恰好是引水管入口到橋墩之間的距離就可以了。

周衛國沉吟著說:“引水管現在正在放水,你們靠近引水管入口時很可能會被水流吸進去,太危險。

田大海說:“營長,您放心,下午我下到橋下打水的時候就發現,引水管出口的水流量並不是很大,和引水管的口徑根本就不相稱。

這應該是因為美軍最近一直在放水,導致水庫的水位下降了很多,所以水壓變小了。

說不定水位現在已經到了引水管入口的位置,那引水管入口水流的吸力就不會太大了。

我們靠近引水管入口應該是安全的。

說完,田大海就一臉期待地看向周衛國。

周衛國沉思片刻後,說:“隔了一層引水管和汽油桶引爆,炸藥的威力夠不夠?”

田大海說:“營長,我算過,隻要把裝藥量提高到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公斤梯恩梯,在橋墩位置的引水管裡爆炸的話,威力足夠炸燬橋墩!”

周衛國掃視了一遍其他連排長,說道:“大家覺得這個方案怎麼樣?”

孫大膽說:“大海最擅長爆破,他既然說這樣可行,俺覺得就可行。

其他連排長也紛紛同意田大海的方案。

周衛國用力一點頭,說:“好!就用大海的這個方案。

時間緊迫,今晚十點就開始行動。

大膽,十點以後,你帶上一連,負責肅清從這裡到水門橋的所有美軍檢查點。

最後在距離水門橋五百公尺左右的製高點隱蔽待命,稍後我會和你會合。

大海炸橋成功後一連負責掩護他們撤退。

大海,等大膽肅清一路上的美軍檢查點後,你就帶二連乘汽車出發,準備好汽油桶,帶上足夠的炸藥,按照你的方案炸橋。

三連留在這裡,警戒待命。

注意看好那個美軍中尉,尤其不能讓他看穿‘南**戰俘’的虛實!”

三連長忍不住問道:“營長,我們今晚炸完橋就完成任務了,為什麼還要注意不能讓那個美軍中尉看穿‘南**戰俘’的虛實呢?”

周衛國淡淡地說:“我還有彆的計劃。

三連長“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反正快反營上下對周衛國都是絕對信任的,剛剛他這麼問也隻是好奇而已,既然周衛國有彆的計劃,那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會議結束後,快反營立刻分頭休息,做好戰鬥準備。

晚十點,孫大膽帶著快反營一連出發了。

從快反營的宿營地到水門橋共有5個美軍檢查點,但每個檢查點不過隻有一個班的美軍駐守。

對付這種身在明處的小股敵人正是快反營的拿手好戲,所以不過四十分鐘,快反營一連就傳回了肅清通道的信號。

周衛國立刻帶了一個作戰分隊和田大海的二連乘坐兩輛吉普車和五輛卡車出發了。

幾分鐘後,車隊就已經順利抵達美軍最靠近水門橋的那個檢查點。

汽車如果再往前開,肯定就要被水門橋的守軍發現了,所以將汽車停在路邊後,眾人都下了車。

周衛國交代了田大海幾句後,就帶那個作戰分隊跟著孫大膽留下負責聯絡的戰士和孫大膽會合去了。

田大海則帶領二連攜帶炸藥和汽油桶翻過了一座山嶺,來到了長津湖畔。

田大海舉起望遠鏡朝遠處的水門橋看過去,見水門橋上橋下果然都是燈火通明,看來周衛國的估計冇錯,美軍絕不會在水門橋連續被炸兩次後還留下足夠的漏洞給誌願軍鑽。

田大海放下望遠鏡後,立刻率領二連沿著長津湖向水門橋隱蔽前進。

一路上雖然冇有遇到美軍,但前進了不到一百米,前麵就都是高達數百米的峭壁了。

看來美軍不在這裡設防也是有原因的。

二連要想帶著足夠的炸藥和汽油桶在短時間內翻越眼前的峭壁顯然是不可能的。

要想從這裡抵達水門橋,唯一的方法就是走水路。

這裡距水門橋的直線距離雖然不足五百米,但實際距離當然更遠。

這兩天氣溫雖然有所回升,但還是有零下十幾度。

照理說這樣的嚴寒長津湖的水早該凍住了,但偏偏在這一帶長津湖的水是流動的,所以冇有上凍。

這就給二連帶來了麻煩——他們冇有凍住的冰麵可供行走。

而在這樣的嚴寒下,恐怕全連都下去,遊到水門橋下的引水管處最終也剩不下幾個人了!所以田大海當機立斷,命令戰士們在岸邊砍樹紮木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過了午夜十二點。

終於,在全連戰士的努力下,在花了一個多小時後,兩艘木筏終於紮好了。

田大海立刻指揮戰士們將攜帶的炸藥分彆裝入六個汽油桶,其中三個汽油桶每個裝了一百八十公斤炸藥,另三個汽油桶則每個裝了一百公斤炸藥。

將六個汽油桶桶蓋擰好又綁上繩子後,田大海讓戰士們把六個汽油桶都搬進水裡,再把繩子拴在木筏上,這才挑選了七名戰士,拿著簡易木漿,分乘兩艘木筏沿著長津湖畔向水門橋出發了。

幸虧汽油桶本身就有一定浮力,每艘木筏各拉著三個裝了炸藥的汽油桶前進雖然有些吃力,畢竟還不至於沉冇,否則倉促之間捆紮的木筏根本就無法承載四百多公斤炸藥和四名戰士的重量。

漸漸的,水門橋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越是靠近水門橋,田大海等人劃槳的動作就越是輕柔,生怕一點點稍大的聲音就引來兩邊橋頭美軍的注意。

木筏就這樣悄無聲息而又緩慢地前進。

田大海抬起頭,一邊緊緊盯著這邊橋頭的動靜,一邊機械性地輕劃木漿。

木筏距離水門橋越來越近。

一百米。

九十米。

八十米。

……

突然,田大海感覺到木筏前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不由心中一凜——木筏肯定是快要接近引水管入口了,這才受引水管水流的影響加快了速度。

前方是一道堤壩,堤壩的上方不遠就是水門橋。

長津湖的水位果然已經很低了,以至於從水門橋上照下來的燈光被堤壩擋住後,在堤壩的底部形成了一片陰影區,那四個引水管的入口,正是在這片陰影區內。

而這片陰影區,就是橋兩頭美軍的視覺死角!

這就意味著,隻要木筏能夠安全抵達那片陰影區,就可以不受橋兩頭美軍的乾擾完成炸橋任務!

這聽起來是個天賜良機,可是,問題的關鍵是,水門橋上照下來的燈光雖然在堤壩底部形成了一片陰影區,但在這片陰影區的前方,卻也有一片被燈光照亮的水麵。

木筏現在還在湖岸的陰影中前進,不虞被橋頭的美軍發現,但再有十來米就要離開湖岸的陰影駛入這片被橋頭燈光照亮的水麵。

雖然這片水麵距離堤壩底部的陰影區不過隻有二十幾米,但這二十幾米纔是真正的生死距離!

隻要木筏在駛過這二十幾米距離時,橋頭有一個美軍往水麵看,兩艘木筏就將暴露無遺!而暴露在美軍火力下的兩艘木筏根本連一絲還手之力都冇有!

田大海深吸一口氣——這時候他已經彆無選擇,隻好賭這一把了!

木筏繼續前進,終於駛離了湖岸的陰影,進入了那片被燈光照亮的水麵。

田大海的心跳驟然加快,雙眼更是眨也不眨地盯著橋頭。

雖然他無法看見橋頭美軍的動向,但唯有這樣做,他才能勉強抑製住自己越來越緊張的心情。

偏偏在離美軍這樣近的距離,為了避免發出任何過大的聲響,他又不能加大劃槳的動作來加快木筏前進的速度。

時間彷彿已經停滯,木筏也彷彿停止了前進。

最關鍵的時刻終於到了。

一米。

兩米。

……

木筏離堤壩底部的陰影區越來越近。

終於,木筏駛入了堤壩底部的陰影區。

田大海還來不及鬆口氣,就發覺木筏的速度越來越快,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直接撞上堤壩。

木筏直接撞上堤壩雖然不至於引爆後麵汽油桶裡的炸藥,但巨大的撞擊聲卻很有可能會引來橋頭美軍的注意。

所以田大海示意木筏右邊的戰士停止劃槳,和另一名戰士加快了在木筏左邊劃槳的頻率。

木筏逐漸向右轉向,終於在撞上堤壩之前成功轉為橫向,速度也減了下來。

木筏在靠近堤壩時,田大海和另一名戰士都舉起了手中的木漿,先木筏一步抵上了堤壩,隨後兩人手肘漸漸屈曲,最終,木筏安全地靠在了堤壩上。

另一艘木筏的戰士也依樣而行,把木筏輕輕地靠在了堤壩上。

木筏停穩後,田大海長出一口大氣,放下了木漿,下意識地摸了下腦門,這才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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