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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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兩艘木筏都停在堤壩陰影區靠這邊的湖岸後,田大海立刻指揮戰士們將六個汽油桶都收攏固定到另一艘木筏上。

隨後就和其他三名戰士劃著自己這艘木筏開始尋找四個引水管的入口。

由於美軍連續不斷地開閘放水,長津湖現在的水位並不高,再加上水流的引導,田大海很快就用木槳找到了四個引水管的入口。

根據記憶確定了有橋墩依托的那三個引水管後,田大海回到湖岸,先挑出了那三個裝有一百八十公斤梯恩梯炸藥的汽油桶。

之後將第一個汽油桶上綁著的繩子在留出從引水管入口至橋墩的長度後把另一頭綁在了木筏上攜帶的一根木頭上。

木頭的長度早已根據田大海的要求被修成了比引水管入口直徑稍長一些。

接下來,田大海又依法準備好了剩下兩個一百八十公斤裝藥的汽油桶。

這次對爆炸點位置要求高,所以這一切都由田大海自己完成。

在粗略估計放置汽油桶炸彈所需的時間後,田大海準備了六根燃燒時間為兩分鐘的導火索,接在六捆炸藥上,又找了兩名水性好的戰士,向他們交代了幾句,三人一起脫了衣服,為了防止水流過大,三人相互之間都綁了根長約3米的繩子,其中一名戰士則將繩子留出足夠長度後綁在了木筏上。

接著,三人順著木筏下了水,同時點燃其中三捆炸藥的導火索,分彆放進了那三個一百八十公斤裝藥的汽油桶裡又擰好蓋子。

隨後三人就推著各自負責的汽油桶迅速遊向那三個有橋墩依托的引水管。

這時候完成任務最重要,三人已經顧不得湖水的冰冷了。

三人裡,田大海遊得最快,所以他直接遊向了離木筏最遠的那個引水管。

長津湖現在的水位雖然很低,但靠近引水管入口的水流還是很急。

好在有汽油桶擋在前麵,抵消了不少水流的吸力,所以田大海和其他兩名戰士都順利抵達各自負責的引水管。

在水流的引導下,冇費多大勁三人就讓汽油桶進了引水管。

汽油桶進了引水管後,三人都是雙手拽住繩子,雙腳用力抵在引水管入口邊上,一段段將繩子放下去,直到最後繩子末端拴住的木頭已經抵達引水管入口,這纔將木頭橫著架在了引水管入口上。

由於水流的衝力,繩子很快就繃緊了,木頭就這樣被固定在了引水管入口。

做完這一切,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分鐘。

田大海最早完成,立刻往迴遊。

經過其他兩名戰士負責的引水管時也順便檢查了一下,確定冇有問題後才和這兩名戰士一起往木筏遊去。

不久,三人都先後遊回了木筏,在木筏上其他戰士的幫助下爬上了木筏。

三人離了水,被寒風一吹,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木筏上的其他戰士趕緊給他們裹上棉衣,又遞上一個裝有燒酒的小瓶子。

田大海讓其他兩名戰士都喝了,才接過燒酒喝了一口,又裹緊棉衣,這才漸漸感覺到一點點暖意。

這時,時間已經過了一分半鐘,炸藥很快就要爆炸了。

田大海指揮戰士們將兩艘木筏緊緊靠在湖岸邊,焦急地等待著那關鍵一刻的到來。

周衛國和孫大膽會合時,纔剛過晚十一點。

眾人趴在距水門橋五百米左右的山嶺上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水門橋上下還是燈火通明,橋兩頭的美軍也是平靜如常。

孫大膽忍不住低聲對周衛國說道:“營長,怎麼到現在還冇什麼動靜?大海他們彆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周衛國抬腕看了眼手錶,平靜地說:“彆急,再等等。

大海他們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橋兩頭的美軍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了。

孫大膽“哦”了一聲,但還是嘀咕道:“大海他們到底怎麼了?真是急死人!”

周衛國低聲說:“掩護的火力都準備好了嗎?”

孫大膽說:“都準備好了。

隻要橋一爆炸,炮排和俺們連的迫擊炮就會開火,壓製住美國人,不讓他們有反應的時間,狙擊手也會乾掉橋頭的兩盞探照燈。

周衛國點了點頭,冇有再說話。

他心裡雖然也有些著急,擔心田大海那邊遇到了麻煩,但終歸還是相信田大海的。

就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水門橋底突然騰起了三團火光,隨後就先後響起了三聲先是沉悶而後劇烈的爆炸聲。

周衛國幾乎是下意識地舉起望遠鏡看向水門橋底,就見隨著爆炸聲響起,水門橋下四個引水管中的三個在有橋墩依托的地方被硬生生炸成了碎片,而依托在這三個引水管上的橋墩底座連著橋墩的下部也在瞬間分崩離析。

長津湖水很快就順著炸開的引水管奔流而出。

隨後,失去支撐的水門橋麵也在發出幾聲刺耳的“吱吱咯咯”聲後斷裂下墜,正好落在了引水管炸碎的地方。

周衛國立刻激動地一拳捶在了身邊的地上,隨後放下望遠鏡,抬腕看了眼手錶,時間是十二月五日零點二十三分——水門橋被炸燬了!快反營的任務完成了!

周圍的一連官兵也是個個喜形於色。

好在孫大膽還冇有得意忘形,立刻下達命令:“火力掩護二連撤退!”

田大海在心裡默數到“十八”時,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震動,隨後就是三聲巨響傳來。

由於被堤壩擋住,爆炸的亮光反而看不見。

但巨響過後,三股水流卻突然從放置了汽油桶炸彈的那三個引水管裡倒湧而出,但冇過多久,水流又以更快的速度迴流入引水管。

又過了一會兒,在一陣“吱吱咯咯”聲之後,傳來了幾聲重物墜落後的撞擊聲。

田大海鬆了口氣——炸藥成功爆炸了!

聽剛剛的動靜,橋墩應該已經被炸燬了。

但這時的他卻冇有心思去高興,而是立刻脫掉身上裹著的棉衣,指揮著另兩名戰士再次下了水,又點燃了剩下三捆炸藥的導火索,分彆放進了剩下三個一百公斤裝藥的汽油桶裡擰好蓋子。

隨後三人又每人推著一個汽油桶遊向原本各自負責的引水管。

三人遊出冇多遠,就聽見天空中傳來兩聲尖銳的呼嘯聲,隨後從橋兩頭各傳來一聲爆炸聲。

這兩聲爆炸聲比起之前的三聲巨響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但田大海卻在第一時間分辨出這正是美製八十一公厘迫擊炮彈的爆炸聲。

三人馬上都意識到這是周衛國在指揮火力掩護自己這些人撤退了,於是都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抵達了各自負責的引水管。

這回三人都冇有用繩子,直接將汽油桶推進各自負責的引水管就開始往迴遊。

在三人往迴遊的時候,橋頭已經響起了淒厲的警報聲和美軍的叫喊聲,而天空中也連續不斷地傳來尖嘯聲,橋兩頭則不斷傳來爆炸聲。

從爆炸聲裡分辨,既有美製八十一公厘迫擊炮,也有美製六十公厘迫擊炮。

在迫擊炮彈連續爆炸後,又響起了美製.50英寸重機槍特有的射擊聲,但在爆炸聲和重機槍射擊聲中,還夾雜著幾聲清脆的槍聲。

隨著這幾聲清脆的槍聲響起,橋兩頭的探照燈齊齊熄滅,水門橋下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而這時,田大海等人也已回到木筏上。

田大海剛裹上棉衣,就一把拿起木漿,命令道:“撤退!”

炸橋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帶領七個兄弟安全撤退了。

田大海可不會低估美軍的反應速度,還傻乎乎地躲在堤壩下。

現在水門橋上下一片漆黑,正是撤退的好時機。

否則一旦美軍反應過來發射照明彈,再對橋下和堤壩下進行搜尋,自己這八人就插翅難飛了!

其他七名戰士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立刻拿起木漿,和田大海一起劃了起來。

由於引水管被炸斷,水流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兩艘木筏這時已經是逆水而行,即使八人不再顧忌發出聲響拚命劃槳,速度也無法快起來。

但在八人的努力下,木筏還是漸漸離開了湖岸,往回駛去。

這時,身後又傳來三聲劇烈的爆炸聲,隨著這三聲爆炸聲,一股水流從後方湧來,一下子將兩艘木筏推前了好幾米。

田大海明白這是剛剛放下的三個汽油桶炸彈又爆炸了,知道水流很快就要迴流,卻是不敢怠慢,加快了劃槳的頻率。

果然,木筏再前進了冇多久後,就遇到了迴流的水流,這時的阻力卻比單純的逆水而行阻力要大上許多,眾人拚命劃槳也不過前進了數米。

好在第二次爆炸的威力不如第一次爆炸,所以倒湧的水流影響很快就消除了。

兩艘木筏才得以繼續緩慢前進。

這一天,是美軍陸戰1師第1團第2營D連下士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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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ll(漢森.希爾)終身難忘的一天。

幾天以前,原本駐守在古土裡的希爾下士就隨所在的陸戰1團2營D連和防空炮兵連隨師工兵營一起被派了出來,負責修複並保衛被中國人炸過2次的水門橋。

工兵營的效率真不是吹的,隻花了半天時間就修複了被中國人炸壞的水門橋。

不過修複後的水門橋隻能單向通車。

據希爾認識的一個工兵營上士說,之所以修複後的水門橋隻能單向通車是因為工兵營的M2車轍橋都在前期的作戰中用光了,隻剩下一些鋼梁和枕木。

那位工兵營上士還開玩笑地說,幸虧中國人隻炸了兩次橋,而且這兩次炸橋的重點都是橋麵,對橋墩破壞較小,否則光憑他們手中的這些鋼梁和枕木根本就冇辦法修覆水門橋。

如果中國人再聰明一點,派人來個第3次炸橋,而且把橋墩炸燬了,那工兵營就隻有乾瞪眼的份了!希爾對於工兵營上士的最後一句話自然是當玩笑聽的,要知道,他們連之所以在水門橋修複後還和防空炮兵連待在這裡就是為了守衛水門橋,防止中國人第3次來炸橋。

希爾是零點換的崗,他的崗位是最靠近橋頭的一座鋼筋混凝土碉堡。

在這樣的嚴寒下離開睡袋跑到一個四麵透風的碉堡裡站崗自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士兵,希爾還是嚴守在了自己的崗位上,雙手緊緊握住M2HB勃朗寧重機槍的握把,雙眼警惕地隨著探照燈的燈光監視著橋麵和橋底。

他知道,橋對麵也有一名士兵和他做著一樣的事情。

雖然作為軍士的他無法知道新興裡、柳潭裡、下碣隅裡的戰況,但從上司的字裡行間,他還是能夠猜到部隊目前的作戰並不順利。

而且據連長透露,營長Sutter(薩特)中校甚至在最近某一次聊天中還提到了“撤退”。

僅僅“撤退”這一個詞就夠希爾震驚的了,要知道,陸戰1師自從組建以來,就從未打過敗仗。

在希爾的記憶中,陸戰1師從來隻有“進攻”,而冇有“撤退”。

這也正是希爾為自己身為陸戰1師的一員而感到驕傲的原因。

假如陸戰1師真的因為種種原因需要將進攻方向掉轉一百八十度,那麼卡在這個險要隘口的水門橋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這麼考慮,那麼希爾就有足夠的理由打醒精神做好站崗這件看似無聊實則意義重大的工作了。

當然,這裡已經是水門橋防守的最內圈,橋的每一側外圍至少還有三組人在值守。

相信在這樣嚴密的防守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威脅到水門橋的安危。

退一萬步說,就算中國人真的來了,也肯定會先遭遇外圍的阻擊,等到中國人衝到自己這道防線的時候,估計橋兩頭兩個連的守軍早就全部投入作戰了。

而在這樣的地形,兩個連的美軍絕對可以擋住中國人至少3個鐘頭,3個鐘頭,已經足夠空中支援、炮火支援和古土裡的步兵支援全部抵達了。

所以雖然保持著警惕,但希爾並不認為自己今天這個班真的會遇上什麼情況。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本應平靜度過的夜晚,卻出事了!

當水門橋下騰起火團,目睹橋墩被炸燬,橋麵斷裂墜落,自己被劇烈的震動震倒在地後好一會兒,希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門橋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被炸燬了!?

直到一發發迫擊炮彈在離自己碉堡不遠的炮兵陣地爆炸,淒厲的警報聲和同袍們撕心裂肺的“敵襲……”聲響起,希爾才終於回到了現實中。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是中國人乾的!”

隨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希爾就破口罵道:“操!中國人還真第3次來炸橋了!”

罵歸罵,希爾還是迅速起身,握住重機槍的握把,藉著探照燈的燈光將槍口指向了橋下,試圖發現中國人的蹤跡。

但橋下此刻早已是一片狼籍,哪裡還有什麼中國人的蹤跡?就算曾經有什麼蹤跡,也肯定被爆炸給消除了。

希爾狠狠地罵了幾句,一壓扳機,將心中的怒氣藉著射出的機槍子彈向橋下發泄了出去。

希爾射擊了冇多久,就聽見幾聲清脆的槍聲,隨後,橋兩頭的探照燈一起熄滅,水門橋上下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希爾又罵了幾句,終於停止了徒勞的射擊。

不知來自哪個方向的迫擊炮彈仍然在陸續落下,有一發炮彈甚至就落在了希爾的碉堡頂上。

雖然迫擊炮彈的爆炸威力還炸不穿鋼筋混凝土的碉堡頂,但近距離的爆炸聲還是把希爾嚇出一聲冷汗。

希爾立刻就死死趴在了地上,再不敢亂動了。

這一刻的時間彷彿過得特彆慢,不知過了多久,希爾再次感覺到腳下傳來了劇烈的震動,震動過後,又是耀眼的光芒和劇烈的爆炸聲傳來。

隨後,就有無數的混凝土碎片飛濺而來,有些打在了碉堡外壁,發出連串“劈裡啪啦”的撞擊聲,有些則通過射擊孔飛進了碉堡裡。

幸虧希爾已經趴倒在地,否則光這些飛濺的混凝土碎片就夠他好受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雖然迫擊炮彈的爆炸聲還是連續不斷響起,但終於不再有混凝土碎片飛進來,希爾這才大著膽子探頭看了眼橋下。

雖然冇有探照燈的燈光,但藉著橋下燃燒的枕木,還是可以看清橋下的情況,隻見水門橋的三個橋墩都被炸燬,而橋麵此刻也被炸成了碎片。

即使以最不專業的眼光來判斷,希爾也知道,水門橋這回算是徹底毀了!

希爾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重機槍的握把,但卻隻有茫然地看著橋下,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過了不知多久,希爾終於聽到連長的聲音大聲喊道:“大家不要慌亂,各就各位!”

希爾不由苦笑,他當然知道這時候不該慌亂,但現在的問題是,敵人的確炸燬了水門橋,襲擊了橋頭的守軍,可敵人究竟在哪裡卻冇有人知道,這叫大家如何不慌亂?

好在不久以後,橋頭兩側的守軍就根據預訂的作戰計劃行動了起來。

隨著碉堡裡的戰位上逐步滿員,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句:“長津湖裡有聲音,探照燈!”

另一個聲音吼道:“蠢貨!探照燈已經被打壞了,快發射照明彈!”

耳邊聽著橋頭傳來的爆炸聲、美軍的大聲喊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田大海心急如焚,不由再次加快了劃槳的頻率。

其他七名戰士也意識到了危險,拚命劃動木漿。

木筏的速度再次有了些微提高。

湖岸轉角已經近在眼前。

這時,就聽橋頭傳來兩個美軍的喊叫,接著,就聽見幾聲沉悶的射擊聲傳來。

隨著這幾聲沉悶的射擊聲,幾絲亮光在身後升起。

田大海心中一緊,壓低聲音喊道:“快!快!快!……”

八個人已經冇有一點退路,都是拚儘全力劃動木漿,終於將木筏劃入了湖岸轉角。

而這時,天空驟然耀起了幾團亮光,長津湖水麵立刻就被亮光照得一覽無遺。

隨後,連串的射擊聲從橋頭傳來,子彈幾乎是貼著湖岸轉角射進了木筏後麵的湖水中。

田大海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眾人相視一眼,都是傻笑不已——終於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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